「我們是不是太迷信藝術節了?」藝術節的舉辦雖然豐富了台灣的表演藝術舞台,學者專家卻以更宏觀的角度探討「藝術節」是否有其他更多元的發展空間。
針對年來國內林林總總輪番上陣的藝術節慶,無論其規模大小,站在推動、普及藝文活動與擴展藝文欣賞人口的立場,藝文界的學者專家國立藝術學院院長邱坤良、民族音樂學者林谷芳,以及曾參與演出的紙風車劇坊執行長李永豐、光環舞集藝術總監劉紹爐,均肯定籌辦藝術節的立意良好,並表示「活動必須舉辦」;但若以求好的角度檢視現有的藝術節成果,則有未盡周全之虞。除了衆多冠以「藝術節」之名,缺乏淸楚定位、長遠視野及規畫的活動予人「趕集」或「大拜拜」的印象之外,更令學界與表演團體質疑與憂心的是:藝術節的創意與執行人才是否足以支撑?藝術節的經驗累積與歷史記憶何在?
耳熟能詳的亞維儂、愛丁堡、薩爾茲堡或下一波,似乎俱足以成爲國人豔羨並效法之的「明(名)牌」與「圭臬」,對於「藝術節」的認知、詮釋與做法各異,他山之石固可借鏡,卻必須考量自我的目標與能力,謹防「越淮爲枳」或效果重疊,徒然浪費資源、消耗民力。
期待一年守候一季
何爲「藝術節」?林谷芳簡言「期待一年守候一季」,無論是策畫執行或參與欣賞雙方,均具備祭典之儀式性意義,旣對應於生活,卻又歸屬於一特殊時空下的特定行爲,「雖是短期間發散的光芒,但形成鋪天蓋地的效應。」若略過儀式祭典的宗敎成因,理想中一藝術節確實必須達到如「媽祖進香」般,不僅能夠主動吸引人潮聚集,且具有可預期性,在生活中澱積下來,形成文化的一部份。
可惜的是,不論現有的二十多項藝術節是由官方主導策辦,委交縣市文化中心或民間團體承辦執行,抑或是由民間經紀公司、企業、表演團體策畫執行,除少數可見其特色與持續性,多數仍淪於面目模糊、曇花一現,滿足觀衆「看熱鬧」的心態有之,一旦論及經驗累積或提升觀演品質甚或文化建構,則有後繼乏力、整體藝文環境仍待改善之歎。
「我們是不是太迷信藝術節了?」邱坤良笑道,縱使藝術節再迷人,也沒有「非辦不可」的必要。就官方體系而言,藝術節除了政策宣示、鼓勵民衆參與藝文活動的意義之外,也可利於預算編列與消化;就企業而言,藝術節有助形象建立;就學校而言,藝術節提供師生操兵練劍、驗收成果的機會;就社區而言,藝術節發揮凝聚居民共識與情感的功能,「不同的機制、職務各有分工,層級不同、資源不同的政府部門執行策略也會不同。一個社區或窮鄕僻壤的小縣如:澎湖舉辦藝文展演,無論形式內容如何,大致會有一定成果。但擁有較多藝文資源、人文薈萃的都會型縣市,如果依樣畫葫蘆,便値得商榷。」
邱坤良強調,策辦藝術節首要須考量現有環境缺乏什麼?民衆的需要爲何?同時主辦單位必須淸楚自己的定位、資源與能力所在,以「台北藝術節」與「台灣文化節」爲例,前者求其立即可見的成效,忽略更爲扎根長遠的工作如:藝文資源、生態的調查整理及硏究等;後者則有不見其理念,僅透過形似文化工程的「轉包」,活動量多類雜宛如「文藝季的翻版」之嫌。
藝術奠基的過程
不可否認,現有的藝術節因取捨不同,確有其侷限與盲點,林谷芳從諸多藝術節的名稱雷同或僅凸顯個人色彩,指出策辦者的創意薄弱,短視的功利考量大過於長期的累積建構,「從節目的揀擇與操作即可看出生命的品味,否則僅是商業行爲。究竟策辦藝術節的人是社會現象的依變數,抑是可因主體涉入而能改變社會的主變數?」
曾參與策畫多次大型慶典活動並實際獻演作品的李永豐認爲,藝術節給與觀演雙方的嚴酷考驗不僅是創意與執行的專業能力,民衆對於文化的認知與認同度更是藝術節的成敗關鍵。以「新港國際兒童藝術節」爲例,先因腸病毒疫情影響活動是否如計畫執行,再就活動過程中地方公務單位是否協助、民衆是否衷心配合參與等,即使事前已縝密計算,仍有「不測之風雲」變數。
對於現有以及即將可能發生的藝術節,邱坤良與林谷芳一致建議應有一獨立並可持續運作的機制(如:委員會)負責主辦,擺脫人去政改、總得從頭開始的宿命;劉紹爐期許藝術節能建立專業的代表性,「一場瓊斯盃比賽與一場運動大會是有極大差異的。」除了提供大衆欣賞、藝術家交流分享的機會外,也能開創一個評論、美學建構空間;「我們要做的是藝術奠基工程。」李永豐說。
停止模仿、不再歸咎於他人或環境,成果絕非一蹴可幾,「大處著眼小處著手」一句陳腔濫調,或許是藝術節面臨的最大挑戰。
文字|楊莉玲 新聞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