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表演藝術圈出現了製作人當家的新趨勢,有別於以往以導演掛帥的經營模式,由製作人/主創者雙軌並進的製作方式浮現,創作者更無後顧之憂也開創跨團、跨域合作之可能,比如莎妹劇團與日本第七劇場共製的《交換手札》、耳東劇團《服妖之鑑》、創作社《四情旅店》等,製作人也不只控管預算監督行政,更要高瞻遠矚通曉全局。而當製作環節更受到重視,是否代表大環境已往更完善更健全的目標邁進?
近年劇場圈彷彿撥雲見霧遍地開花,觀眾不愁沒戲可看,更煩惱是該看哪檔,放眼皆是待開拓待墾荒的觀眾群,團隊不再以創作者單打獨鬥更懂得先組建規格完備的製作團隊,人力時間金錢三張大表先確認無誤才敢放膽遠行。
當劇場圈逐漸跳脫過往如屏風、表坊導演掛帥品牌「一人團隊」經營方向,近兩年吹起改由製作人/主創者雙軌並進的風潮,創作者更無後顧之憂也開創跨團、跨域合作之可能,比如耳東劇團《服妖之鑑》、創作社《四情旅店》等,製作人也不只控管預算監督行政,更要高瞻遠矚通曉全局。但大環境是否往更完善更健全的目標邁進?
首先,大家的確對近年製作人的角色吃重有共識,也許因市場逐漸成形、環境健全,同時對藝術行政專業分工也更重視,Vocal Asia執行長兼劇織造創辦人陳午明指出:「以前常遇到創作者投案日期快截止才拿著企劃書拜託;現在大家一開始就會思考製作環節。」
不只管當下 更為藝術家規劃未來
當製作人不再只是以案養案而是長期合作,也有更大機會掌舵團隊航向,耳東劇團共同創辦人、也是莎妹長期合作製作人陳汗青說:「一開始當然以專案形式去和團隊磨合,合作久了就會做更謹慎長遠的規劃。不只告訴藝術家這檔賠不賠,還要提供我知道的、未來可能的機會或資源,也告知藝術脈絡上還有什麼可能。」藝術家只關注眼前作品,製作人則看未來可能性,「近年王嘉明常做大戲,我就推《請聽我說》等規模較小的戲;我和日本劇場有聯繫,就提跨國合作可能;注意他近期關心好奇的事,他覺得客家歌好聽,我就去羅織布網、洽談場地。」因此有了《雲係麼个色?》。
製作人不再只提供後勤,也協助更多主動出擊的機會,把廚具與食材準備齊全,藝術家無後顧之憂才可專心料理。製作人須了解該喊停還是喊衝,在血流成河之前止血,要瞻前顧後又腳踏實地,陳午明說:「把自己也當藝術家,想得更瘋狂;經緯上的定位想像要明確,深度還是廣度?讓團隊成員獲得合理的報酬。」陳汗青亦指出:「如果只是單一個案,當然以虧損為重,但若是長期合作,我會想這虧損是藝術家創作生涯的必要?若是,可能在之後製作補回來嗎?」
而創團成員八位中有五位導演的創作社,始終以做「作為發表創作之平台」為任,製作人不但必須控管產出作品數量規格,當團內導演因人生規劃而產量略減,便著手執行以年輕編導為主的「CS監製計畫」讓劇團得以延續。大部分團隊都以專案模式邀製作人入隊,創團核心成員的製作人李慧娜卻始終主導,秉持「作為發表創作之平台」初衷、想辦法在嚴苛環境中落實創意。對她來說,製作人主導並非一現曇花而是不得不為。也有製作人想獨立門戶比如歐美“Production House”模式由製作人組成顧問團隊、主動開發題材邀藝術家合作。
製作人共組劇團 腳踏實地向前行
陳午明於與志同道合製作夥伴共組「劇織造」;陳汗青則與同是製作人的陳曉潔和知名音樂演唱會製作人陳鎮川在今年合組「耳東劇團」,「一開始小潔跟我說川哥想做劇場、聊一聊乾脆大家丟筆錢來組團。外界可能以為有川哥就不愁吃穿,其實沒有,我們丟的錢都是同一筆數字,也是要跑流程、籌備團隊,沒比較輕鬆。但這次製作讓我看到川哥的經驗和高度,當他流行音樂的人脈放進劇場,的確讓行銷宣傳有更多可能。」劇團首作《服妖之鑑》叫好叫座,背後是三位主籌製作人的堅持,先敲定主演再找編劇、決定故事然後組織團隊,所有選擇都要三人全票通過才執行,「畢竟是自己的團、要做什麼都有堅持,沒有時間壓力就慢慢磨、慢慢討論出最好的選項,一定要確保合作的每個人是當下最適合的。」至於未來方向,陳汗青也有規劃,「我們不是扶植團隊、不急著每年出新作,更要愛惜羽毛穩紮穩打,成為年輕創作者一展身手的平台。未來主要有兩條線:用川哥人脈做音樂比重大的戲,等好故事好題材出現,就做中小規模的戲。」
一片欣欣向榮的背後,製作環境並未變得友善,陳午明指出,官方補助依舊是要做不是、不做也不是的尷尬數字,而企業贊助也因曝光率及邊際效益低可遇不可求。雖然政府有扶植團隊之因應措施,但對團隊來說預算表上「自備款」始終是硬傷,導演或製作人的薪水總是砍預算的第一刀,李慧娜說:「製作人始終是高工時低薪資的工作,一檔戲花幾個月甚至一年去跑但報酬不成比例。」
「我們要抗衡的不是別檔戲而是生活中其他的娛樂選項,是金馬影展是演唱會是《奇異博士》。」陳午明指出,票房是否如表相熱絡,或只是更多人來分同一塊觀眾大餅?眾製作人一致認為必須開拓新觀眾群,在薪資凍漲、娛樂選項眾多的當下,或許只剩「人均收入五百萬」其中負責拉高平均的藍白領階級是票房保證,那麼,創作是否該往高娛樂性一端靠攏或者往對岸去?「文化在中國已是一門好生意,但有錢就能做出好戲嗎?我認為中國市場只是世界上的選項之一,還是要看團隊的經營方向。」陳汗青說,「大陸市場已不若以往那樣消耗預算無論品質。他們製作能力逐日提升,現在過去不一定能賺錢,重點還是劇團要做出自己的品牌。」
僧少粥多 下一代製作人在哪裡?
近年來,場館增加也帶走市面上許多流浪製作人,若說現今團隊之於補助僧多粥少,製作人之於團隊更是僧少粥多,陳汗青表示:「在台灣藝術養成體系裡,大部分人都一心想當藝術家,卻沒有訓練告知怎樣當製作人。獨立、團隊、場館不同項目需要不同製作人,供少於求,下一代製作人又在哪裡?如何突破封閉的表藝圈、讓新人進來交接,是必須思考的問題。」創作者多如繁星,即使製作人短缺,或許仍有佳作問世,但此況真能長久,或是流星瞬逝?終得對抗資本集中之社會日漸拉大的貧富城鄉差距及各種文化商品。
「我沒有長期規劃只有兩年規劃。」李慧娜不諱言,「但每當勞累過後坐進劇場看一切逐漸到位、戲在眼前成形,那種感動真是無可取代,總是眼眶泛淚。熱情累積成能量支撐著,非得盡力堅持把劇團做下去。」前程渺渺卻可見一線生機,在這繁花齊放的消費社會,質樸手工業或許還能無可取代個好幾年,是這樣浪漫又實際的心,讓製作人願意踏上最前線喊最燒的聲、架最亮的燈,也許終能照亮前程、找到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