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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與痛的練習曲》從強納森.楊自身經驗出發,也由他自己演繹。(Michael Slobodian 攝 國家兩廳院 提供)
舞蹈

深刻創傷之後 如何自我面對?

戲劇與舞蹈激盪而成的《愛與痛的練習曲》

源於自身喪女的創傷經驗,加拿大劇作家強納森.楊與編舞家克莉絲朵.派特合作,打造了《愛與痛的練習曲》,透過此作,強納森.楊重現並探討自己經歷創傷時所體驗到的多層次疏離。結合敘事與肢體,強納森.楊與基德皮沃現代舞團一同上場演出,完成一次次劇場中療傷的藝術之旅……

源於自身喪女的創傷經驗,加拿大劇作家強納森.楊與編舞家克莉絲朵.派特合作,打造了《愛與痛的練習曲》,透過此作,強納森.楊重現並探討自己經歷創傷時所體驗到的多層次疏離。結合敘事與肢體,強納森.楊與基德皮沃現代舞團一同上場演出,完成一次次劇場中療傷的藝術之旅……

2018TIFA 克莉絲朵.派特X強納森.楊《愛與痛的練習曲》

2/23~24  19:30   2/25  14:30

台北 國家戲劇院

INFO  02-33939888

用德文來描述英文當中找不到適當單字的事物,在劇場世界並不是新鮮事,音樂劇迷們熟悉的Schadenfreude(幸災樂禍)就是一例。Betroffenheit意為一種巨大、震懾、受挫、驚愕、創傷而迷惑的狀態,雖然在英文中沒有精確的映射單字,它卻能精確地表述《愛與痛的練習曲》這支由加拿大編舞家克莉絲朵.派特(Crystal Pite)和劇作家強納森.楊(Jonathon Young)共同編創的作品。

二○○九年,強納森.楊在一場意外中,目睹女兒遭受烈火吞噬,他在場卻束手無策。此番創痛將當時的強納森.楊徹底擊垮,儘管他未罹患創傷後壓力症候群(PTSD),但仍陷入Betroffenheit的狀態,他唯有投入藝術創作自救。

從自身傷痛出發  探索創傷後的心理狀態

「其實我並不是為了作品而創作,」強納森.楊曾在一場英國倫敦的座談會中談到,「我知道自己必須走出來,而唯一能讓時間慢慢過去、讓我好好整理自己的方法,就是投入劇場這個我仍有熱情的藝術形式。我希望讓情緒自然流瀉出來,而不是壓抑。」經過多年的煎熬與抒發,強納森.楊逐漸遠離傷痛,看著積年累月以來的大量文稿和塗鴉,他對創傷後的心理狀態產生興趣。

「人有一種自我保護機制,」強納森.楊解釋「創傷中疏離反應」(peritraumatic dissociation)的現象,「當現實狀況令人完全無法承受時,大腦會自動將你隔離開來,讓你產生像是靈魂出竅、成為第三者冷眼旁觀的錯覺,以避免心靈或情緒過載。真的很神奇。」站在四十公尺高的熊熊烈火前,強納森.楊在悲慟中也產生了從旁觀者視角審視自己的奇特疏離感。回想自己所經歷的心理狀態,他決定在舞台上重現並探討這種多層次的疏離,他於是找上了同在加拿大溫哥華的編舞家克莉絲朵.派特。

兩人熟悉彼此的作品,也曾在電影拍攝的幕後工作中共事,但卻是首次共同進行劇場創作。戲劇訴諸文本、角色、結構與敘事,而現代舞則講求去結構化、寫意、情感與狀態,連派特本身也曾公開表示:「用舞蹈來說故事是非常沒有效率的。」但雙方的歧異既是衝突、又是互補,讓創作過程充滿各種激盪。

「我知道派特對於編導很有一套,她的舞蹈作品有很強的戲劇性,也專注在角色的發展和呈現,因此我一開始對合作很有信心。」但強納森.楊話鋒一轉,「不過一開始我提出來的形式並沒有被她接受。」強納森.楊原始的想法,是整支作品由他獨自演出,由派特幫他設計動作。但派特卻認為,若要完全發揮自身在這個製作中的價值,就必須將她長年合作的舞者們、甚至整個舞團加入化學反應當中,她希望追求與強納森.楊相反的去中心化、角色分攤與多重面向。

強納森.楊在倫敦演後回憶,「我們花很多時間單純進行討論。我記得我提出的第一個想法是表演或許可以是重播式的,藉由無意義的對話建構出其他意義,讓時間軸可以跳躍,有過去、現在、未來的重疊感。」派特卻認為,雖然強納森.楊的文字美麗,卻太過複雜,必須有所取捨,「篩選的過程真的很艱難,我們像是鑽入迷宮般的兔子洞當中,我覺得我的工作有時就是簡化再簡化、釐清再釐清,有點像是他的編輯助理。」經過了一年多的密集討論,雙方終於確立了所謂「以肢體對嘴口白」的融合模式,既不犧牲敘事深度,又以肢體渲染情緒的互補。

戲劇人和舞蹈人  不同工作模式的激盪

討論延續了一年多,才真正進入排練場,但戲劇人和舞蹈人截然不同的工作模式又讓兩人大開眼界。強納森.楊每天都必須更新文本、列印、再帶進排練場參考,甚至是將發展大綱整齊貼在排練場後方的牆壁上,「但克莉絲朵卻不需要這些東西,她總是能很自在地出發航向未知的領域,看起來優雅而自信。」對此,派特只說:「這只是編舞者和戲劇人工作本質性的不同吧!我一輩子沒有帶劇本進入排練場中過!」

首次跟世界頂尖的職業舞者們工作,強納森.楊對基德皮沃舞團(Kidd Pivot)的舞者們讚不絕口:「舞者們的學習能力非常驚人!我自己寫的台詞我有時候都記不住了,但他們可以瞬間用身體記下來。有一天我走進排練場帶著剛錄的旁白和新印的台詞,我們播放了一次,舞者跟著過了一次就把台詞丟到一旁,正式開始時,他們以百分百的投入和執行力開始嘗試,讓我非常驚訝又汗顏,如果要一群演員這樣做,他們一定會先質疑動機啦、角色心態啦、目的啦等等,然後我們就會花一整天在辯論。舞者們又快又乾脆!」

許多觀眾會以為本作對強納森.楊而言,是為了抒發和療傷,但強納森.楊和派特在創作時就同意要刻意避免任何療傷性的情緒或意圖,因為他們認為,藝術絕不能自溺,如果不能達到個體與群體間的平衡和共鳴,那一切就沒有意義了。儘管如此,由於創作題材無比切身,強納森.楊仍然隱約感受到黑洞的迫近,他開玩笑說:「還好現代舞的習慣是一次只演個兩三場,如果是戲劇的話最短都是連演四到八週,那我就真的會演到不斷陷入而開始質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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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克莉絲朵.派特  挑戰舞者自己的極限

克莉絲朵.派特可以說是當代最活躍的女性編舞家,同時在北美與歐洲當代舞蹈界享有盛名,二○一七年荷蘭舞蹈劇場來台表演的三支作品當中,《揮別》In The Event就是由她所編創。

《愛與痛的練習曲》最後有一段精采的雙人舞和獨舞,由基德皮沃舞團中最資深、跟隨派特十年之久的舞者傑曼.斯皮維(Jermaine Spivey)壓軸演出。他是除了主角強納森.楊之外最畫龍點睛且吃重的角色。

斯皮維分析派特時說:「她有個特殊能力,就是讓舞者在挑戰能力極限時,又能正好站在銳利的邊緣之內,讓一切都恰好能在控制當中。有時很美妙,有時很痛苦,但當你在她面前,感受到她強大的堅持和熱情,你別無選擇地只能跟著挑戰自己的極限邊緣。當房間裡每個人都在挑戰自己,魔術就會發生。魔術有時成功、有時失敗,這就是藝術創作。人生也是這樣。所以對我而言,跟克莉絲朵工作就是一趟持續的修行。」(林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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