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亞英,建築世家出身,卻投入冷門的「建築聲學」,六十年來在世界各國的表演場館、會議中心皆留下了聲學設計作品,更為許多音樂廳音響把關、診斷並解決難題。他說:「建築聲學是複雜的學門,需要考慮實體鋼材、混凝土、木材等組合,在點、線、面空間外,也涉及物理學、心理聲學、音樂聲學……且必須以美學、心理學為出發點。」聲音從建立到慢慢衰減,是有發展過程的,「墨有五色,聲音也就像書法的韻味一樣,不能太快消失」。
現場聆聽一場的音樂演奏,最關鍵的因素是什麼?頂尖的演奏家?名貴的樂器?還是絕佳的曲目……有沒有想過,若是沒有一個好的音樂廳,即使前者條件再好,對於聚集在這個空間的人們來說,都是一場大災難!人們往往只關注得到音樂廳外觀的設計,對於內在的音響卻難以判斷,然而,成千上百人盛裝打扮、在台下並肩齊坐,為的不就是讓耳際傳來純美的音響嗎?
建築聲學家徐亞英,做的就是為音樂廳音響把關的工作,六十年來在世界各國的表演場館、會議中心皆留下了聲學設計的作品。全球建築聲學家總共不到兩百位,亞洲最為知名者更是非他莫屬。「建築聲學」聽來陌生,但簡單來說,包含了「噪音隔絕」與「室內聲學」兩者,尤其在音樂場館內,更需要倚賴聲學專家與建築師的密切合作。一九三四年生於建築世家的他,原先學的也是建築,但因熱切的藝術愛好,讓他毅然投入冷門的建築聲學。
至今八十五歲仍精神奕奕的徐亞英,談起衛武營的聲學設計,完全不像是一位剛下飛機便立即驅車前來的旅客。他促狹地笑說:「哥倫比亞教授曾經寫過一本書,書名就叫做《耳聾建築師,瞎子聲樂家》,意思就是兩者各管各的。」幸虧擁有建築背景的他,能夠站在對方的立場溝通、說服及引導,共同建立完美的聲響。「建築師的派別很多,有新古典主義、解構派……但換個角度,看不見的聲學卻是最難的。」盡力維持美觀,又滿足聲音的需求,最終做出完美的成果,徐亞英驕傲地說:「證明他不聾,我也不是瞎子!」
設計音樂廳聲響的幾個必要考量條件
如何憑空設計音樂廳的聲響?他做了一個比喻:「設計音樂廳,就像設計樂器一樣。」外觀看不出端倪,然而精密的聲響卻得嚴格計算。第一個要考慮的就是它的「體積」。體積與人數必須要有一定的比例,沒有體積意味著先天不足,無法做文章;但體積太大,也會讓聲音衰減無蹤。每位觀眾平均計算下來約需要十二平方米的空間,因此人數多寡的決定並不能隨心所欲。原因何在?他回答:「與吸音有關!」人的頭髮衣服都會吸音,因此空場的音響,與滿座是絕對不一樣的。「聲音傳遞很慢,每秒鐘三百四十公尺。撞到牆一次吸收一點,再撞到一次就又吸收一點。但如果房間大,路走得就長,這就是所謂的殘響時間。」有趣的是,耳朵也擁有聽覺暫留的現象,並且直接涉及音樂廳的尺寸與形狀的轉換。反射的時間差安排得好,就能夠讓聲音清晰飽滿,倘若不好,就會有回聲干擾。
第二個考慮點是「形狀」。為什麼聲音好,並不是單純一個「葡萄園式」或是「鞋盒式」音樂廳就能夠解釋一切。早期的音樂廳只有鞋盒式,製造較為容易。平面觀眾席的聲響很好,但是後面的跳台位,由於天花板空間被擋住,與前面造成相異聲場,聲音就顯得不夠飽滿。相反地,葡萄園式如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音樂廳,所有觀眾皆處在同一個屋簷下,享受相同的音場,因此聲響均等優美。葡萄園式的音樂廳或能減少觀眾與演奏者的距離,但也別忘了許多以聲響為名的音樂廳也都是鞋盒式的造型。所以,究竟哪一種好?徐亞英保守地說:「以相同的觀眾數來說,鞋盒式的體積就須拉長,有先天性的不足。但是葡萄園式也有風險,舞台後方若設計不好可能會廳不見,若音樂廳太寬,左右耳聽覺則會產生時差。」
「材料」對於音樂廳來說,也是重要的一個考量。減低噪音外,由於人類對於低頻的音響較不敏感,因此需靠加強才能感受到同樣的響度,尤其交響樂,要有高低的對比才容易判別出來,因此為什麼建造時選擇又重又可能不美的材料,原因就在此。徐亞英說,中世紀很多的音樂廳都在皇家沙龍內,雖然金碧輝煌,卻多用木板打造。木板容易引起震動,抵消聲音的傳遞,震動愈大跑掉愈多,尤其是低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