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接近年終時，人們總會開始思考整年來最重要的問題之一：聖誕節該送什麼禮物呢？每個人個性都不大一樣，有的人早早在秋天就都準備好了，放在衣櫃裡積灰塵；有的人則是每年都趕在12 月 24 日最後一刻，然後許下心願，明年一定不要再這麼趕了！
多年前，傳奇大提琴家羅斯托波維奇（Mstislaw Rostropowitsch）告訴我一個近乎完美的聖誕節禮物小故事。
「 斯拉伐」（Slava），認識他的人都這樣親切地稱呼羅斯托波維奇。他是 20 世紀最鼓舞人心的大師，原因不只是因為他的音樂，還因為他才華橫溢的個性。當他於 2007 年去世後，音樂界便留下了一個無人能夠遞補的巨大空白。他與同時代最偉大的作曲家們都是親密的朋友，從普羅科菲夫、蕭斯塔科維奇、伯恩斯坦到盧托斯瓦夫斯基，都為斯拉伐寫過作品。幾乎所有的音樂家，包括我，也都欽佩和喜愛他。
有一次斯拉伐來我們家拜訪。由於他總可以講述最偉大的故事，於是我打開一瓶伏特加，央求他再說多一點給我們聽。
「我親愛的丹奴斯卡（編按：Danuschka，丹尼爾的小名）」，他說：「你永遠不必求啦！斯拉伐總是答應你說故事的！」
「那我想聽一個跟布列頓（Benjamin Britten）有關的故事。」我說。
「哦，你說我的老友班尼（編按：布列頓小名）啊，」斯拉伐笑著回答：「來，讓我告訴你，我是如何得到我一生中最好的聖誕禮物。」
「那天我們都在奧德堡音樂節（Aldeburgh Festival），這是布列頓主辦的音樂節。布列頓走過來對我說：『斯拉伐，我們剛收到一條來自白金漢宮的消息：後天，皇后母親的妹妹瑪麗．弗朗西斯．鮑斯-里昂夫人（Lady Mary Frances Bowes-Lyon）將來到這個音樂節。她親自來聽音樂會，音樂會後將會有一個高貴的派對。』
當年我不過是個來自俄羅斯的小男孩，從沒有見過皇室成員，這個消息讓我非常興奮。對我來說，因為她是太后的妹妹，所以她是公主。像柴科夫斯基的睡美人一樣的公主耶！我整晚都睡不著，不知道遇到她後該怎麼辦。當我走到她面前時，我應該鞠躬嗎？突然我有一個絕妙的主意，我會在她身前很優雅地轉一個圈！
第二天我再次見到布列頓時，我馬上告訴他我的好點子：『班尼，我好高興會看到公主，我要和公主握手，然後請她跟我在舞池中跳一支舞。』然後布列頓很疑惑地問：『你說的跳舞是什麼意思？』我說：『我給你看。我會這樣跟她跳舞。』（我翩翩起舞）
布列頓嚇壞了：『你瘋了啊，那是不行的！』
我說：『可是，我會的。這將是我第一次見到一位真正的公主，我一定要把握這個難得的機會，跟她一起跳舞！』
布列頓說：『不！斯拉伐，那行不通。這樣會變成一個大醜聞。』
布列頓見我十足認真，就問：『我要怎麼樣可以說服你放棄這個可笑的想法？』
我說：『嗯，我可以不跳，不過你要為我寫大提琴無伴奏組曲！』
布列頓說：『神經，這真是荒謬。我又不是巴赫。』
我說：『對，我就是要你寫大提琴無伴奏組曲——不然我就在公主面前這樣轉（我又轉一次給他看）。』
第二天，瑪麗公主出現在奧爾德堡。侍女介紹我：『殿下，這是羅斯托波維奇。』我恭敬地幾乎跪倒在地，同時瞇著眼睛看了一眼布列頓，低聲又說了一次，『記得我的大提琴無伴奏組曲！』」
最後，這首巨作就是斯拉伐 1964 年的聖誕節禮物。
文字｜Daniel Hope 小提琴家
翻譯｜劉又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