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們在此相遇:還在水裡》(蔡耀徵 攝 國家兩廳院 提供)
焦點專題 Focus 2024秋天藝術節專題(二)藝術家特輯╱鍾適芳 觀察筆記

有機的創作方式──《我們在此相遇:還在水裡》

說到劇場幕後的排練,一般人想像的可能是以導演的指示和劇本為最高原則,參與人員在固定的時間點出場退場、說出台詞,如此嚴謹且細密的反覆操練,以確保演出現場順利完成。而這次的《我們在此相遇:還在水裡》,沒有傳統劇場經驗的鍾適芳採用了另一種做法,是她長期和藝術家合作歷練而成,被她稱為「有機」的工作方式。

要用音樂、影像和燈光等元素,說一個長達70分鐘的故事,鍾適芳剛開始向人說明概念時,不少人都覺得太抽象、不好理解,當中也包含參與演出的音樂家。鍾適芳展開工作的第一步,往往從說故事開始。每當有新的音樂家加入,鍾適芳都不厭其煩地拿出自己寫好的腳本,從頭說起每個部分想傳達的內容是什麼,問對方覺得這個地方怎麼樣,再從回饋中找出可以使用的新元素。

回顧2019年《我們在此相遇》的前期展演,鍾適芳說當時的方式其實更傳統一點,跟音樂總監Matthias也還沒有那麼熟,就讓3位作曲家各自負責3幕戲中的一幕,自己還額外做了很多soundscape。演出結束後,Matthias對鍾適芳說:我在這裡啊!這些我都可以做,妳自己弄那麼多幹嘛?鍾適芳記住了這句話,這次從前期準備開始,就讓音樂家有更多的空間去發揮。

《我們在此相遇:還在水裡》(蔡耀徵 攝 國家兩廳院 提供)
創作刻畫遷徙與移動-鍾適芳廣告圖片
王宇光,跳舞20年的此刻廣告圖片

「我也看過一些類似音樂劇場的演出,音樂家們要去表演、講很多話,但音樂家不是演員,結果就是讓他們變得很尷尬。」鍾適芳說,這次找來參與的藝術家大都有類似特質,一來是每位都有很好的即興能力,二來大部分都有劇場經驗,有著能在舞台上自然展現的肢體語言。最重要的是,他們都對作品關心的議題有所共感。「其實我們很多時候都是在聊時代和議題,很少聊這段要用什麼調之類。」

既然要讓每個人都能發揮,那具體情況是如何進行?鍾適芳用作品中與「海」相對的重要意象「月亮」舉例。先是羅思容看了腳本後,說自己有一首詩〈月光歸路〉可以加入,鍾適芳也覺得合適,且詩的音韻可以引出打擊樂的節奏,建議她唸完後加入一段自己的即興。後來鍾適芳和這次未能前來參與的敘利亞打擊樂手Shadi做訪談,Shadi在2015年從敘利亞渡海抵達德國,過程十分驚險。兩人聊到渡海時如何維持信心?Shadi說,那是月亮,在茫茫海上,只有月亮一直陪伴自己。既然說到月亮,鍾適芳便讓Shadi聽了羅思容朗誦的〈月光歸路〉和即興,問他有沒有一首阿拉伯語的詩可以對話。

「那時候的構思是引用敘利亞詩人、巴勒斯坦詩人的詩,我和Shadi討論,請他推薦讀過的詩作。Shadi說好、他想一想,結果過了一段時間,他自己寫了一首詩給我。他說他從來沒寫過詩,第一次寫就把自己的經歷寫在裡面,就是劇中出現的〈Shadi’s Journey〉。」

在鍾適芳的構想中,從〈月光歸路〉到〈Shadi’s Journey〉的過渡是和Shadi的打擊樂結合的。後來Shadi因難民護照沒辦法更新而無法參加演出,但詩作過渡的結構還在。山陀兒颱風襲台期間,音樂家們排練到這段,先是羅思容唱了一個五聲音階的客家調子,再來吹管手Rageed以五聲音階應和,即興中慢慢轉換成阿拉伯音階,接著Matthias的鋼琴跟上,羅思容的吟唱也自然地融入阿拉伯音階。鍾適芳在旁看著音樂家自由發揮,覺得比自己原先的構想漂亮許多。

「又比如說有一個地方,原本只有一首鋼琴曲子,但素琳說她的樂團幽法有一首〈透光〉,我看了歌詞,覺得放在這裡非常恰當,轉折會更漂亮;又像是序曲,大家各選一篇文字朗誦,用各自的語言回應遷徙、流離這樣的議題。我馬上會想到的是詩、文學之類,但玉鳳就說:我要唸船的結構。所以她演出時在後面唸的,其實是現在難民使用的橡皮艇的結構和製造方式,這就超越了我的想像。」

雖然故事框架還是由鍾適芳主導,音樂由Matthias負責,但兩人也只是根據對音樂家的認識和聲音特質,把每個人放在合適的位置,並沒有多加指示,若音樂家覺得不合適也會提出。有了實際參與的經驗後,鍾適芳也不必再為抽象的劇場概念多加贅述。以原有的框架為棚架,新的音樂、語言,甚至更深入或更開放的敘事,在有著共同關懷的藝術家交流中,渾然天成地生長出來。

版面資料庫-試閱活動廣告圖片
《我們在此相遇:還在水裡》(蔡耀徵 攝 國家兩廳院 提供)

「如果今天請一位導演來,告訴他們這裡要笑、要怎麼做,大家應該會覺得不舒服。我也不希望是我寫好一個東西給作曲家,作曲家寫好譜再丟給別人。這種方式以前也有做過,可是它不適合某一種類型的演出,尤其這次我們講的是人的議題。」

鍾適芳說,自己跟Matthias都是自我比較小的人,做這個劇場不是想成就身為藝術總監或音樂總監的個人。「我們要成就的是這個議題,所以也希望大家也一起成就。」

所謂「有機」的工作方式,其實和鍾適芳一直以來對不同文化的聆聽、尊重是一樣的。將這樣的態度分享給音樂家夥伴的結果,鍾適芳認為是很理想的,雖然這是全新的組合、有些人本來互不認識,卻在短暫的排練中很快地加深感情。

「我們有一個聊天群組,大家現在都各自回去了,群組裡面還聊得很開心。」鍾適芳拿起手機看了一眼,笑著說Matthias打算延續這個計畫,大家也都有這個意思。等Matthias在德國的活動忙完,或許這個計畫還會繼續下去,就像鍾適芳的其他創作一樣,在暫時的完結後,依然充滿持續成長、變化的生命力。

《我們在此相遇:還在水裡》(蔡耀徵 攝 國家兩廳院 提供)
本篇文章開放閱覽時間為 2025/01/14 ~ 2025/04/14
Authors
作者
數位全閱覽廣告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