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藝術雜誌

賈柏．柏多契基，一位活躍於國際舞台人物的匈牙利小號演奏家，他技藝超群、多才多藝，集演奏、編曲、教學於一身，多年來憑著紮實的演奏技術，獨到的藝術觀點，勇於嚐試新的挑戰，曲目持續推陳出新，曾與許多指標性的演奏家、樂團合作，亦經常為當代作曲家新作進行世界首演。

從9歲開始與父親學習吹奏小號，先後畢業於布達佩斯的利奧．維納音樂學院（Leó Weiner Conservatoire）和弗朗茨．李斯特音樂學院（Franz Liszt Academy of Music），賈柏不僅是一位傑出的演奏家，也致力於音樂教育，他自2010年起擔任李斯特音樂學院的小號教授，致力於培養下一代音樂家。

家是起點，也是藝術情感的延續

出生於匈牙利的塞格德（Szeged）的賈柏，其音樂之旅始於父親送給他的一支小號。父親是小號演奏家和銅管樂器教師，小賈柏從小在家中耳濡目染，但年幼的他並不覺得自己會以演奏小號為職業，「成為獨奏者對我來說不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我只是按部就班地練習，我的職業生涯其實是一步步開始的。」

父親的教導，給予他充分的自由去盡情發揮，其實是引導他，演奏樂器能從過程中養成獨特的感知能力，必須敞開心胸，並且充滿好奇、虛懷若谷，養成了賈柏不辭涓滴的信念，耕耘不輟的精神，也成為日後堅持藝術理念的基石。

大賽得獎，成為走上職業生涯的契機

對很多年輕演奏家來說，比賽是音樂事業的起跑點，也是逐鹿中原的關鍵點。20歲生日那天，賈柏在「日內瓦國際比賽」（International Competition ICES in Geneva）獲得了第3名佳績，這是很大的鼓舞，讓他決定以演奏小號為職業，遂為最美好的弱冠之禮。

或許，20歲立志成為職業音樂家的決定來得有點晚，但並不代表他的技巧養成輸在起跑點。爾後，賈柏在慕尼黑ARD音樂比賽、第3屆莫里斯．安德烈國際小號比賽（International Maurice André Competition in Paris）等屢獲大獎，開啟了他的國際視野。雖說賈柏是在這些比賽中建立了知名度，但他更珍惜的是這幾場比賽所建立的機緣。

在這些指標性的比賽中，通常是眾星雲集，各路英雄齊聚一堂，譬如在「莫里斯．安德烈國際小號比賽」親眼見到了小號界的傳奇人物——莫里斯．安德烈（Maurice André，1933-2012），對年輕音樂家來說，其激勵作用非比尋常。

此外，透過比賽，他也認識了小號名家萊因哈特．弗德里希（Reinhardt Friedrich），後來賈柏更搬到了德國喀斯魯（Karlsruhe），成為弗德里希的學生，為日後的職業演奏家生涯打下良好的基礎。

因此，賈柏認為比賽不僅是比賽，而是一段自我成長之路，是邁向職業演奏家的一個過程。

從演奏到編曲一手包辦

賈柏的演奏曲目相當廣泛，常以受題獻者及作品委創人的身分詮釋當代音樂，譬如在2016年發行的專輯《東方小號協奏曲》（Oriental Trumpet Concertos），當中就收錄了賽伊（Fazil Say）與潘得列斯基（Krzysztof Penderecki）《小號協奏曲》。

此外，從巴赫、韋瓦第、潘德列茨基、蕭斯塔科維奇，再到亨德密特（Paul Hindemith）、武滿徹（Tōru Takemitsu）、李給替（György Ligeti）、艾特沃許（Péter Eötvös）、佩爾特（Arvo Pärt）等的作品，都是他的拿手曲目，猶如一個大型的資料庫，擁有豐富多元的精緻文物。

因此，賈柏手邊收藏多支小號，依據每首曲子的風格，挑選適合的小號吹奏。「譬如高音小號（piccolo trumpet）常用於巴洛克時期曲目，C調小號（C Trumpet）是最常被使用的，我也經常使用柔音號（Flügen Horn）……」賈柏用心解釋每一支小號皆有獨特的音色。而他特別喜歡用柔音號演奏大提琴或低音提琴協奏曲，特別是慢樂章的部分。的確，使用柔音號確實能讓慢板樂章增添絲絲入扣的感覺，賦予樂曲更多的靈魂與詩意。

談到灌錄唱片與策劃音樂會，賈柏也自有一套想法。首先，設定一個焦點，再安排曲目，例如在《義大利協奏曲》（Italian Concertos，2006）、《波西米亞狂想曲》（Bohemian Rhapsody， 2017）、《凡爾賽》（Versailles，2020）等專輯中，都可見其中強烈的主題性，「我從來不想成為只擅長演奏巴洛克音樂或當代音樂的專家，我想要以更宏觀的方式為音樂會或專輯選定主題，但一切是以音樂為依歸……」而小號在不同世代、地域、作曲家之間，都會產生出獨特的演奏風格，這也引起了賈柏的興趣，並在專輯主題的設計中展現。

賈柏也親自為小號改編了許多經典作品，並灌錄唱片，對他而言，這是挑戰，也是身為小號演奏家所身負的責任。「因為小號的曲目其實很有限，不像鋼琴、小提琴或大提琴那麼豐富。我認為我們應該發揮創意，要能創造屬於自己的曲目，這對我來說是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事。」編曲，是對經典作品的重新審視；演奏，是重現經典的樣貌。編曲與演奏，對賈柏而言，兩者互為表裡、無分軒輊，都是對音樂的重新演繹。

他曾投入大量心血鑽研巴洛克的音樂語彙，仔細推敲小號的各種聲響行為，再使用不同音色的小號，將長笛、雙簧管、小提琴編成小號演奏的版本，聽起來更具有巴洛克音樂璀璨亮麗的風格。

譬如與嘉碧妲古樂團（Cappella Gabetta）合作灌錄專輯《威尼斯銅管名曲》（Tromba Veneziana），將原本為絃樂獨奏絃樂團與持續低音 （basso continuo） 所寫的作品，改編為小號與樂團的作品，除了向韋瓦第致敬外，也體現出小號聲響上的包容性。

更具體來說，這些經典作品在賈柏精雕細琢的處理下，不但保有原汁原味，更增添了優雅與詩意，讓經典乞靈於小號的吹奏聲中，在21世紀的今日，有了穩如泰山的說服力。

與管風琴一同穿梭於古典與當代

「我與伊維塔合作應該有15或20年之久了，我很喜歡跟她一起演奏！」對熱愛室內樂及充滿創意的賈柏來說，能與優秀的拉脫維亞管風琴演奏家伊維塔．艾普卡娜（Iveta Apkalna）一起演出，可說是最令他欣喜的合作。

不似絃樂四重奏或二重奏，都可被視為是室內樂的「基本款」，小號與管風琴的組合，並非常見的室內樂編制，但對很多從小在教會長大的小號演奏者來說，反而常有機會與管風琴合奏。

「我喜歡室內樂，而小號和管風琴是一個非常棒的組合，因為管風琴就像管絃樂隊，小號永遠不是孤獨的。我們有一些小號獨奏曲，但小號總是需要管絃樂團、鋼琴、管風琴或某種樂器一起演奏，在教堂裡比較容易聽到小號和管風琴的組合，但我認為在音樂廳演奏和為音樂廳創作節目是非常特別的。」

小號清晰明亮的聲響與管風琴豐富的音色互動，創造出引人入勝的音樂對話，不斷激發著兩位音樂家。匈牙利音樂大師艾特沃許也特別為兩位音樂家量身訂做，寫下了《迴聲》（Echo，2022）。

賈柏特別提到：「我覺得非常榮幸，大師為我們創作了《迴聲》。他在2022年完成了這首曲子，之前花了兩年時間創作。他有時會發給我一些訊息並詢問我的想法。我們一起努力修改。我還記得我第一次為他演奏最後一個版本的情景……」

在訪談中，賈柏一再強調，要成為全方位的演奏家，除了演奏能力的不斷精進，以及永遠抱持開放態度之外，與當代作曲家共同合作，更是身為演奏家的責任。尤其是《迴聲》，是艾特沃許對於生命最終的回響，同為匈牙利人的賈柏親手承接了這個回響，為藝術精神的延續，寫下最美好的註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