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妮爾
1989年生於台灣宜蘭,東華華文所創作組藝術碩士。向予書苑文化藝術工作室負責人。長年從事藝術文學專訪、側記、評論之工作。創作體裁橫跨散文、小說、劇本與童話。2018-2020年台灣表演藝術專案評論人;勵馨基金會《拾蒂》三部曲編劇;著有散文集《我家,或隔壁》、長篇小說《卡西與他們的瓦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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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光燈下 In the Spotlight 劇場導演
李銘宸 對於劇場,不能喜歡太多?
李銘宸多年來的創作觸角總是如此敏銳地捕捉世界。生活不用給他太多,一點點小事就能夠引發其無窮盡的創作想像。 能編、善導,偶爾演戲,李銘宸同時富有設計長才。不知是否因為多重身分經常在他腦袋裡跳換,其感受世界的方式也是跳躍轉變,被常人捨棄的美感意識,他喜歡撿起來琢磨玩味,如去年的《超級市場 Supermarket》,明亮開放的空間,在他的創作成的博物館、美術館的人文場域;又或者是更早以前的《解体素描》,是他從日文的「解体」對應中文的「拆除」意涵兩相對照玩味,一路延伸,使該作品試圖解放既有空間的組成,邀請觀眾以感知經驗重新拼裝熟悉的場域。 李銘宸怪得有趣,行之數年,也從小劇場一路走到了大劇院。 旁人看來,那像是一條理所當然的路徑總是如此,必須如此,創作者累積步伐的終點不總是為了擴大自己的舞台嗎? 「30歲以前,我會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特別這又是你喜歡的事情。」李銘宸說,然而近年最困惑他的關鍵卻剛好也是這份「喜歡」,他說:「這幾年我常常想,只是因為喜歡,就一直做,這樣真的對嗎?」 以為工作必得是你所喜歡的選擇 新北人,美術班,康輔社李銘宸的學生經驗養成,隱隱給予他走向劇場的3個關鍵優勢:好動的細胞,美感觀察,以及「我比很多人幸運太多了,至少家住台北,沒有那種找不到工作就要回鄉的壓力。」他說。 回憶學生時期,李銘宸不會說那是戲劇的發端,充其量就是性格的養成,他說:「國中高中的時候就會帶隊參加話劇或者歌唱比賽呀,也不是說意識到自己有什麼才華,那種感覺比較像是我站出來說想做,大家跟著附和『那就給你做吧』的氛圍。所以高中說要考戲劇系的時候,同學也跟著鼓譟,說什麼『超適合你的耶』這種話。」 結果呢?他沒考上。 大學放榜那天,沒人敢找他說話,「我想說也不用這樣吧,哈哈。」他自嘲,「我念美術班的,考大學時視覺美術相關科系跟戲劇系都想念,也兩個都去考了。」那一年,李銘宸去讀了視傳系,邊學以拉(編按:Illustrator,圖形製作軟體)邊複習搶救國文大作戰,又戰一回北藝大戲劇系,這回上榜了,「但我不是因為不喜歡視傳系才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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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壞特 ?te的爵士起點 一夥人同在的靈魂撞擊
爵士也許無法解釋她的靈魂,但的確是引領她走進音樂的大門。 壞特的第一張專輯《A Bedroom of One's Own》就拿下金曲新人獎,她回憶一切的起點是台大爵士樂社,彼時的她正處於休學階段,抱著一把吉他彈得不太好,那畫面大概有點青澀吧?看著大家自在地暖身練習,卻沒因此被嚇著,那時她是這樣想的:「好想要變強喔。」想跟大家一起Jam(即興),想讓腦中的聲音自然地傾洩出舞台。這個想法盈滿她的房間,幾年以後,壞特的音樂在疫情最猖狂的那幾年,正式盈滿於眾人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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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壞特 ?te:走出房間,以自由的心迎戰生活
壞特說她的出道是一場意外,自由也是。 試想,10幾年間在台灣升學體制中成長的普通人,試著拿起一把吉他,在房間哼哼唱唱,接著忽然之間收到大量的矚目對壞特來說這道突如其來的變化,根本還沒來得及讓她看清自己要的是什麼,「對我來說,這樣的改變起初是很突然的,不只發現自己還不懂得做選擇,也還不確定知道自己喜歡的、或者想要的是什麼。」 因此,第2張專輯《Way out》所標舉的「出走」,毋寧是她沉澱後的反思,是其逐步蛻變的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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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關於沉暗歷史
陳芯宜:自從遇見無法離開的人,我已不是原先的我
身為一個創作者,是否耐痛度總得比別人高上許多,才能夠預先承攬許多的悲痛,並以創作翩然抵達觀眾面前呢? 看完《無法離開的人》,這樣的疑問就更深了。 《無法離開的人》是陳芯宜的第二部VR作品,以白色恐怖為主軸,使歷史上塵封的記憶復活,藉由影像,受難者總算遞出了一封遲來太久的家書。陳芯宜自大學時代加入黃明川導演的團隊學習,因參與「二二八口述歷史」打開她觀看社會的另一雙眼睛,該作品全長30分鐘左右,卻也是她歷經數十年的積累,吐出一道深深長長的嘆息。 「這麼說來,我應該算是個很可以忍受痛的人吧?」陳芯宜說,自大二弟弟過世以後,她感覺已非原來的自己,一雙死亡的眼睛似乎變緊緊黏著她,經常以死來思考自己的生,「不管我做任何事情都有死亡在看我,『在我死後會不會覺得後會對不起自己』的這個眼睛始終存在。」 拍攝《無法離開的人》時,這雙眼睛也是如此黏著她的。因此陳芯宜說,面對這段大歷史,她其實有部分是很能感同身受,「家中有一個人不見了,家人對這個空洞的思念,連要傳去哪裡都不知道,餘生的心都會懸吊著、無法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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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關於體制暴力
李奧森:警察是置身於所有混亂中的「共同他者」
同時跨足視覺藝術與表演藝術的李奧森,某段時間甘願活成徹底的「他者」。 李奧森曾經留學美國、住過中國、待過《破報》、其後又曾流連於恆春,輾轉漫遊,不急著被定錨,他說:「那時候真的蠻快樂的,特別是在恆春的時候,早上戴著安全帽騎車,經過海邊就在沙灘上躺好幾個小時,帽子也沒脫。」 彼時他已自紐約州立大學電影系畢業,副修社會學系的經歷,也使其對社會的關懷始終如一。即便在那些空蕩蕩、無所可做的時刻,過去漫遊的過程依舊使他長出敏銳的觸角,時常能感知社會結構之下的巨大疼痛。 「我好像,很會想像別人的悲傷。」李奧森說,不大確定似的,像是摸索著自己的心,慢慢地說話:「我在美國唸書的時候認識一群朋友,有個人10幾歲就幫父親背下幾千萬的債;有個人的母親自殺,而自己是第一發現者;有個人不斷嘗試吞安眠藥自殺被救起,最後仍舊離開了。在20歲左右的年紀,我就遇到了各式各樣的人,自然會發現:原來他人的內在這麼複雜。」 目睹他人悲傷湧進,李奧森在沉澱自身過後,慢慢嘗試「做些什麼」。先是與夥伴陳必綺以「鬼丘鬼鏟」的名義發表創作,結合影像設計,不急著去定義自己,且讓己身無可定義的狀態自由探索、移動,輕觸諸多邊界,因此彼時的作品,之於觀眾來說也許更像是不小心打嗑睡以後的一場夢境,恍惚迷離,若有似無,難以被語言定型。而後,李奧森以自己的節奏緩步慢行,推敲出獨屬自己的敘事語言,今年7月即將登場的《切割、破裂、凝聚、碾碎、警察》(以下簡稱《切割》),即是一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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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關於青春狂暴
趙偉丞:那個離開的人,也有可能是我
青春是否總免不了大痛一場呢?將於今年6月底搬上舞台的《跳躍少年》也許能夠回答這個問題。 《跳躍少年》是由青年創作者趙偉丞編導作品。記錄著千禧世代中成長的少年,如何被流行文化所哺育,過程夾雜的日漫與台灣偶像劇的成分,聽起來熱血激昂,而所謂熱血青春,不正總是藏著大量暴力的影子嗎? 那些年的偶像劇或者知名動漫,誰不是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這無形中影響一群血氣方剛的男兒們,透過打架來學習、模仿、結識志同道合者,甚至透過它來認識自己──趙偉丞便是其中之一。 「我還記得小學時,我們一群男生會揪隊打架,約在學校地下室有軟墊的地方,那是我們下課後的『躲貓貓』,躲在地下室學習怎樣打人最痛,結束後還會聚在一起討論哪裡的傷害最大。我就是在那時候知道,人類最重要的武器是手肘,膝蓋次之。我們打是打真的,卻都沒有傷害對方的意圖。」 這個另類的躲貓貓活動,在某個同學被打出明顯的傷口後告終,師長與家長嚴厲制止,長輩不明白這群孩子到底在追求什麼,就連趙偉丞恐怕也是後知後覺地發現:「真要說起來那個時候的我們,可能只是希望被看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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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光燈下 In the Spotlight 戲曲演員、導演
兆欣 包容自己的有限,探求可能的無限
兆欣說名留青史的藝術家,似乎都有一張抽菸的照片,於是他問:「能幫我拍一張嗎?」說想看看自己拿著菸的時候是什麼樣子。於是,見他自盒裡敲出一根菸,又一面難為情地笑著:「演員好像都被期待不能抽菸的,特別是戲曲演員,因為傷喉嚨。但我也是有原則的,穿戲服的時後絕對不拿菸。」他很早就認識菸為何物,因年幼父母逝世得早,母親過去時常吸菸,因此他都是以菸代香,祭拜他們。 學唱旦角已大半生的兆欣,其實亦將部分的「旦」穿進身體裡,向外望出去的眼神偶爾銳利偶爾媚,菸霧的淡光正掐在他兩指之間。 不按牌理出牌,走一條非常軌之路 許多事情從結果回頭推敲,一切都會變得很清晰。 若照時間順序來看,兆欣的學生時期過得中規中矩,與尋常的學生別無二致,恰好在高中那年的校園講座上認識了京劇,從此一頭栽入。雖然如此,與就讀傳統劇校的演員比起來,他的起步仍晚了;大學讀的又是傳播,像是把自己裁成兩半,一半是時髦的大學生,一半又往戲曲的浩瀚中潛入。 不過,若將這段歷程倒置回來,軌跡便顯得斑斑可考不按牌理出牌,才是兆欣的本事。 「小時候我愛畫畫,畫到忘記吃飯,半夜爬起來繼續畫。但我也沒上過素描課,對於整體形象抓不住,像是小時候畫個溜滑梯,就只能是平面的滑梯,好像看東西無法用透視法的方式捕捉。」兆欣說。此事單一看來彷彿是個缺陷,但若與其他散落在生命中的落點連起來看,就成了一種風格,像是他說:「我後來在台北新劇團做的第一齣戲,台上10幾個演員,我讓他們做山膀、雲手等,都是些傳統戲練基本功的動作,很多人當時可能覺得這是在幹嘛?可是即便是簡單的動作,改變速率、力氣,重新排列組合以後,還是能找到新的意義啊。」 年幼時靜不下來,戲曲好像帶給他一條沉潛靜默的可能性;而自高中才被打開戲曲雙眼的他,又替那應該靜默的路途,開闢了喧嘩的實驗性,他形容那段時期的自己「很年輕啊,做什麼都有種自以為是的心情、衝鋒陷陣,以為我帶動京劇演員的主動性。」 如今這行走了20餘年,或許兆欣已明白自己能力有限,卻不可否認他的確主動帶著自己,帶著這個不願服輸的身體,走了很長一段路。 出走與回返,都是他自己的選擇。「2018年時,我一度對身處的環境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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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光燈下 In the Spotlight 演員、編劇、導演
徐麗雯 使我著迷的美,總是帶著幾分畸怪
如果說女人如水,那也應該是流動的,徐麗雯就是流動的狀態。 長年遊走於演員、編劇、導演的多重身分,徐麗雯何以有哪麼多的選擇?她說,那只是她「沒有放棄其他的選擇」而已。身為一位創作者,本可以沉靜,可以喧嘩,可以站在鏡頭前面,也可以安居鏡頭之後,徐麗雯寫字,說話,思考,如水一樣移動然而,他者能否同樣以流動的眼睛,去認識這位創作者?認識她與生俱來的多面向?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真實,不只有一種長相 社群媒體上的徐麗雯有很多張臉。這句話不單指她演繹過的那些角色,也指的是,在出席不同場合時,她的樣貌經常被賦予不同的妝容,畢竟那些妝都來自不同的彩妝師之手。 「我是真的沒有化妝能力的,現在留下來的化妝用品已經是大學時期用到現在了?」說著,連她自己都笑了起來,「我好像應該得學一下,但又對那些事情沒有興趣。」 對化妝沒興趣,大概是因為她把多數心力花在與人的溝通上了。 比起是否好看,徐麗雯更在乎如何與他者相遇,產生對話,激發共感。而她既能編導,又能演戲,可與大眾對話的選擇性就多了起來透過作品交流是一種方式,而出席公開場合也是。偏偏,後者偶爾會帶給她一層薄薄的困擾。 徐麗雯謹慎地說:「有時候很想出席更多活動的場合,期待與大家進行真實的互動與交流,但如果主辦方或是我沒有預算的話,就無法帶妝出席,這多少會讓我有些猶豫。」話說得那麼謹慎,是因為她明白「真實」的定義能夠有多少個形狀。 經常轉換身分的徐麗雯,似乎也長出多面向的觸角,能夠同理大家對於「真實」的理解有多不同有些人期待的是導演的她,有些人想像過編劇的她,有些人看見了演員的她。人是擁有那麼多的可能性,然而一旦你只符合某部分的真實,似乎就背棄了另一樣。 因此,即便今日以編導身分出席公眾場合,她作為演員的那個面向,也恐怕會被另一雙「目睹過真實」的雙眼觸及,不可不謹慎。因為如此,現身大眾面前,她必須撐起起更多責任,時時刻刻把每一種身分都穿戴在身上。至於外貌的美醜,應只是我們肉眼能看見的其中一種。 成為演員以後,「漂亮」彷彿便不再一件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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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林孟寰 牽纏經年的戲緣,也許一生只夠愛一次
2018年,林孟寰受邀擔任臺中國家歌劇院的駐館藝術家,那是一次難得的體驗,一來源自他身為台中人的地緣背景,二來是他與同為台中人的大作家陳千武之玄妙連結,「我母親很早就認識千武老師,這名文壇領袖寫下的作品長年吸引著我。」 如今細數來時路,他編劇生命的軌跡變得很透徹:自台大戲劇系打磨,匯聚編導的養分;寫過兒童劇,加深他與觀眾的連結;參與電視劇,磨練他與團隊溝通的延展性;期間,寫作劇場作品無數。涓滴匯聚,最終方能回到年少時期的初衷,於受邀駐館當下,將擱置在心中多年的心願搬出,以陳千武的小說為基底,寄託音樂劇的形式,溫柔包覆沉重的歷史,搬演上台,交出最新代表作《熱帶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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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吳瑾蓉 不奢求當個快樂的編劇,只求平靜地寫
過去有好幾年的時間,吳瑾蓉的生日願望都是能夠成為大牌編劇。只要夠大牌,劇本就不會被改得面目全非了吧?就能夠留住自己寫出來的角色了嗎?她寫了好多年,願望還沒成真,自己卻要被榨乾。此時,昔日的創作戰友楊景翔向她提議:「愈是這種時候愈要回到創作本身。」 「我很相信他的建議。也很想從影視回來寫劇場的本,回到整個團隊能給予編劇最大程度的尊重,回到能夠一起討論的狀態。可是,這真的有可能嗎?我當時只覺得這個想法好奢侈」吳瑾蓉說,那份讓自己的心歸於平靜的嚮往,便是《單身租隊友》,乃至於電影《關於我和鬼變成家人那件事》的起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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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詹傑 只需撈起苦痛的漣漪,不必是大藝術家
2014年以電視劇《刺蝟男孩》拿下金鐘獎最佳編劇時,身為共同編劇之一的詹傑說當下其實沒感覺太激動,「因為距離寫完、已是約3年前的事情了。」不過,他當然同意這個劇本深深影響其日後的創作思維。 例如速度,他說:「有些人會問我創作靈感哪裡來?我想說哪有這種東西啊,寫不完的時候坐在便利商店都能打字啊。寫劇本當下的快樂是零,也無所謂靈感。」另外,又如觀點的變化也是,「因為寫那齣戲,在田調過程中認識後多人,看見這塊土地上有這麼多故事,才回頭仔細想想,還有哪些事情可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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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林恒正 這行業,讓傲嬌的牡羊座也甘願臣服
設計師林恒正說起話來像是一道雷,談什麼都單刀直入,例如這句:「台灣劇場一般很尊重導演,但我可能就是一個比較不聽話的服裝設計吧。有些團隊喜歡說:『導演說要換掉這個』,我聽了就不悅,為什麼啊?你要先說服大家你的想法是什麼才對。劇場應該是團隊的展現,而設計,則是溝通下的產物。」 雖是如此,與其個性相左的是林恒正的設計美學,相較其性格,則是低調安靜許多,他形容:「我喜歡低彩度、加一點藍灰色的那種。所以每次設計作品的時候,我都會一直提醒自己:要再放重一點色彩啊!不然連我母親過來看,每每都能一眼就發現哪個是我設計的作品。」 牡羊座的林恒正,把自己活成一把火,敢於發聲,強迫嘗試,即便任職大學教授,還是不斷把自己往比賽現場推去。他說劇場就是如此啊,「在劇場做服裝設計其思維要瞻前顧後,不像流行服裝只要一個勁往前衝刺。劇場設計如果無法從生活中汲取靈感,就什麼都沒有啦!」 又恨又甘願,劇場就是有這魔力 一再強調劇場服裝設計「瞻前顧後」的特性,其實無意間透露林恒正念舊的特性。 「之所以會從事這行,大概是受外婆影響太深吧。」林恒正說,他的外婆早年學習日本音樂藝術,一輩子身體力行,演繹何謂優雅,何謂美。耳濡目染之下,使他也一心嚮往美感的詮釋,卻也曾不小心弄巧成拙 大學時的指導老師是知名劇場服裝設計靳萍萍,林恒正談起當年:「我學生時期很臭屁啊,覺得自己最棒了,演員如果說不喜歡哪個服裝顏色,我改都不改,直接拿走,脾氣就是這麼火爆。」火爆的人,數落起自己也是毫不含糊,這樣的他始終記得靳萍萍老師說的話:「老師說我的設計沒什麼問題,顏色安全又漂亮,但卻無法讓人一眼驚豔。」 就這麼淡的一句話,像一把刀,插了他好幾十年。於後幾年,他邊做邊學,一再把自己從舒適圈拉開,甚至連採訪當天穿的衣服都不放過:「身邊的人都知道我最討厭桃紅色了。」他恨恨地指著自己的桃紅色毛衣,又甘願地接受。 旁觀者有時看不明白,他這麼獨樹一格的個性,理當走時裝產業,怎麼會在劇場這行走這麼久?聽到這個問題,林恒正沒多想,道:「劇場有那個魔力,讓我每天經歷不同的東西。」語畢,隨即補充:「況且說到時裝產業啊,設計出來的東西可能會被消費者任意重組,因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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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林璟如 被劇場「成全」的人,以溫暖全心回報
談及劇場,林璟如說她是被「成全」的那個人。 任職服裝設計40多年,若以顏料來比喻,林璟如應該是一道非常特殊的顏色。為人低調,是夜的黑;待人溫暖,應是橘紅;手把手帶著入室弟子走入這一行,她說那時候的自己無比嚴厲,大概像冰,冷透的藍。 把這些顏色的質感混在一起,也許就是她退休後所選擇的生活方式安靜,溫暖,對所執著之事依舊嚴謹。 那些充實我太多的人,使我總想著回報 「所謂退休,指的是離開服裝設計。劇場嘛,只要我還能動,就沒有退休這回事。」林璟如說。 現在的她幾乎以「公益」的狀態行走劇場,例如開課講學,或者擔任諮詢顧問,「只要對象是表演藝術的私人團體,執行過程我中都不收費,連車馬費都不拿。」就林璟如的說法,這是她能為台灣團隊持續付出的「一點點」心力。 「我不是本科出身,直到今日所擁有的東西,都是劇場前輩、朋友,甚至比我年紀小的人帶給我的。那些人充實我太多,當然,我也不諱言我的勤奮,我一直都是個好奇寶寶,任何事情都會打破沙鍋問到底,經驗通了,就知道怎麼轉化。但回看這一切,劇場的東西都是這些朋友成全我的。走到一定的程度,想的自然就是如何回報。」每一句話都說得誠懇。 回報的方式有很多種,開課為其一,甚至她選擇從服裝設計圈退下,也是一種,只因她心裡明白:「我的入室弟子也都很成熟了,我若不離開,他們要做什麼?」 由是如此,在這圈子裡,大家聽到林璟如的名號,總不約而同地湧上一股無以言喻的溫暖,且通常能夠舉出一兩個受其照顧的記憶。這當然緣自林璟如無私的氣度,與讓賢的心理。當然,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她是一位能夠看見事物本質之人。 不只是待人接物之層面。我們幾乎可以這麼說:正因林璟如重視本質甚過一切,使她能在這條路上走得如此久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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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林玉媛 在劇場裡找不到完美,比起設計更愛裁縫
「劇場的設計師,要設計出不會把演員蓋住的作品。」林玉媛說。 她說起話來溫溫的,偶爾會歪頭說自己大概不適合這一行吧?但隨即又會眼神充滿光彩地提到某些觸及她生命的劇場經驗。例如剛剛說的那句話,就是她大學讀到一位設計師說過的:「那其實是舞台設計李名覺老師寫的,意思大概是說他設計的舞台不需要被觀眾記住,觀眾要記住的是那場戲。那段文字,我看了好有感觸。」 林玉媛設計的作品,就和她的個性一樣內斂,「做衣服時,我也覺得不用漂亮的,而是要做出符合這齣戲的,我一直提醒自己,不必讓觀眾記得演員穿了什麼,大家不用看到我沒關係,我真的很享受後台的工作,所以有時候連交作品簡歷都很不認真。」 給演員一點點,他們就能發光 如果當初沒有念劇場設計系,林玉媛的下一個志願是歷史系。雖說轉了一個彎,她好像還是跟古今中外的歷史結下了緣分。 「從事劇場設計,必須要一直找符合那個時代的資料。」這種與純粹創作無關的資料搜集工作,她反而得心應手,近年因為接下文學劇場的工作,自己的書櫃幾乎都是各朝代的經典名著,「從《詩經》開始,到唐代文學,我後來還把高中的國文課本拿出來,採買相關的書籍。」 做這些資料搜集有時不光是為了服裝,也為了選用合適的配件,並使她更了解角色背景。 服裝設計一職,經常讓人望文生義,讓人以為除了「穿在身上的衣服」,其餘皆可不理。事實上,但凡穿戴在演員身上的,都歸服裝管轄範疇,「這還蠻有趣的,有些人會說拿在手上的就歸服裝設計管,放在地上的歸舞台設計,可是劇場沒有這麼簡單,有時演員會從場上拿起東西啊,所以偶爾也會遇到某個配件被兩個設計部門推來推去的,不知道要給誰負責。」 倒是劇場的魔幻之處也在這裡,一個配件就能夠讓觀眾知曉角色的變化。 林玉媛舉例:「近期上演的《父親母親》一個只有4、5個演員,但是總共有36個角色,導演希望這些演員都不會下台換裝,一切在舞台上進行。」 沒錯,劇場服裝設計所面對的棘手挑戰之一,也包括演員快速換裝的時間順序,因此設計出好穿脫的服裝,有時也是設計上的條件之一。不過,作為一名劇場的設計師,除了相信自己能夠完成這艱鉅的挑戰之外,林玉媛更多時候是相信演員的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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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
離開殿堂,由你自己發現耀眼
若說國家級的劇院是「經典製作的舞台」,那麼艋舺國際舞蹈節,也許能夠被視為「通往經典的階梯」。 為期3天的國際舞蹈節,以艋舺的萬座曉劇場為核心,世界各國的舞作將如種子一般,散落在日常的街景之中無論天橋、公園、市場、老舊建築隨處可見。一場落在10至50分鐘區間的Showcase,也如同將種子謹慎埋進土壤裡所花費的時間,使作品有機會在一個尋常人眼裡,長成一顆經典的大樹。 在這3天中,我們可能是碰巧路過的行人,無意間被表演者的身體動能給驚呆;也可能是拿著「舞蹈節護照」,按圖索驥尋找下個演出地點的觀眾。舞者在城市中游移,觀眾也在市景裡探索。最後彼此有機會於萬座曉劇場相遇,感受人的身體站在劇場之內、空間之外的多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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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讓自己成為一道橋
李明潔:「不著痕跡的日常感最難。」
李明潔的身體裡住著多種語言,那是舞蹈的、文本的、也是情感上的。 自幼科班出身,李明潔曾受過傳統舞蹈的訓練,成年以後,又有數年的光陰浸泡在街舞的世界中,並於其後轉入北藝大修習舞蹈編創,她的體內已然擁有豐厚而多變姿態;另一方面,李明潔大學主修英文系,於課堂接觸諸多戲劇文本,使其從事劇場動作設計一職,能有更多的選項拋給台上的表演者。 「從事這份工作的時候腦袋很忙,因為每個人的身體狀態都不一樣,彼此風格迥異,如果動作呈現出來的結果不如預期,也不能立刻說不要。」李明潔停頓一會兒,接著道:「所以我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大家可不可以幫我試試看?』嗯,對,我真的好常講這句話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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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專題 Focus 違背生活慣性才能挖掘的驚喜
田孝慈:「身體會給出千萬種不同的答案」
「動作設計」這個職位,隨著其涉入的深度與作品的定位,有時有不同的稱呼出現,粗略來說倘若面對音樂劇舞蹈編排,會被稱作舞蹈設計;若是參與創作發想,則可能被放在表演「指導」的位置。田孝慈橫跨在這些稱呼中,只說自己不太在乎如何被定位。 「像我上次跟河床劇團工作《被遺忘的》,本來是以動作設計的身分進入,後來他們把我拉到副導演的位置,我猜,可能是在排練過程中我同時會丟出很多想法跟導演一起工作吧?因為我一直都是創作與表演並行的工作者,所以同時會思考很多事。」田孝慈說。 順此邏輯,職位稱呼的不同,其實也取決於和不同導演工作的界線對方釋出多少空間讓人發揮?動作設計的想法可以涉入得多深?所謂的設計是盡可能符合導演的想像、或者是讓所有人合力完成一個別開生面的樣貌? 這些問句,像是一領一隨的探戈,田孝慈偶爾引領,偶爾是跟隨的那一方,她說:「但無論如何,我們都是一起完成了這個作品,完成作品中的身體,倘若最終的成果是貼合情感調性的,我就會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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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劇
想笑就笑吧,走進假的園區來場真實的交流
講到「文化」,總是讓人想到「任重道遠」。但有沒有可能,「文化」從來就不是人身上的包袱,而只是一種日常生活,日常是笑點的差異、是人彼此相待的態度、是各自面對悲傷的方式?若是明白這些,走進《泰雅文創精神劇場》後,我們也許就敢扯開嘴、放聲大笑了。 本戲是編劇游以德入圍臺灣文學獎的原創劇本,由徐堰鈴擔當導演。全劇有許多可能讓人笑到內傷的台詞。游以德說:「對我來說,這層新鮮感的『笑果』大概源自於許多人不熟悉這樣的說話方式,但這就是一直存在於台灣的、原住民裡的日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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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 那時的我們甚至沒有豐年祭,這樣的我,還能算是夠格的「排灣族」嗎
《我.我們》第一部曲專訪布拉瑞揚
2015年布拉瑞揚回到臺東時,各家報導為這個從紐約林肯中心跳回部落家鄉的人喝采。那個時候大概只有他知道,自己雖然身體回到臺東,但是整個腦袋仍然是都市的形狀。頭幾個作品,他現今想來都帶著一點「不成熟」的味道,倒不是藝術上的意義,而是生活上的,是切身的感受「回家」這件事情,他還不知如何成熟的面對。 歸鄉八年以後,《我.我們》主打以他自身的血肉排灣族為核心思想,推出首部曲舞作,以手指認部落情感及其文化精髓。有此作品展現,是否表示他已成熟到、能夠面對緊隨自身已久的問題了? 「我一直想做這個主題,但是又害怕不敢做。因為──說個玩笑話,我如果做其它族群,做壞了、被罵,那都情有可原,你就是異族嘛。但今天遇到排灣,我就很緊張。」布拉瑞揚說,他一面擔心,一面掛記,指稱這幾年的是中年危機推了他一把:「想說世事無常啊,問自己就這樣離開的話會不會有遺憾啊?因為你口口聲聲說要回家,可是根本沒回家,連你的族群都沒有去碰觸。」 這一碰,牽起了三個排灣族人的緣分,除了布拉瑞揚之外,便是歌手阿爆(阿仍仍)以及藝術家磊勒丹・巴瓦瓦隆的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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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
以為遺忘的事物,耳朵會替你記得
每一段歷史或許都有它的位置,以及所欲討論的議題,然而聲音是自由的,例如窗外的腳步聲、遠方的飛機、砲彈或者泡茶聲音沒有立場,它是那樣中立而且盡責地藉由空氣的震動,發散出去,公平地交給每一雙耳朵,並且不經意地,為記憶鑿刻。 這是「自由擊」的最新作品《20伍零》,將背景鎖定在近未來的2050年,回頭反顧1950年的傷痕與歡愉,展開一場百年對話,讓塵封的歷史,透過客觀的聲音,召喚被人遺忘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