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唐乐舞》曾在一个月之内演了三十场,《唐.长安乐舞》到一九九二年初已演出二千一百场,恐怕百老汇的歌舞剧都要甘拜下风了。
无论是去年云南歌舞团的《阿诗玛》还是今年上海歌舞团的《金舞银饰》,大陆职业歌舞团所推出的大型歌舞都有几个共同特点,即场面盛大、服装华丽、歌舞兼备、剧情松散,娱乐性高,艺术性和真确性则有待商榷。暑期即将来临,旅游旺季也将开始。赴大陆的观光客途为之壅塞,大部份都会被安排去看一场这一类的「观光秀」。以西安为例,几乎每天都有《仿唐乐舞》或《唐.长安乐舞》的演出,观众百分之九十是乱哄哄的台湾观光客,一番声色之娱后,不知是令人回味还是发人深思?
由于几件考古大发现的刺激,也由于文艺政策的比较开放,再配合学者们和报导人员的努力,文革之后大陆刮起了一阵阵的乐舞考古旋风,兴起了一波波的乐舞热浪。一九七九年甘肃歌舞团的《丝路花雨》一炮而红,其他类似作品接踵而至,比较著名的有陕西歌舞团的《仿唐乐舞》(1982)和《唐.长安乐舞》(1983)以及湖北歌舞团的《编钟乐舞》(1983)。这些作品都曾出国献演,现在则变成观光表演的既定节目。根据统计,《仿》剧曾在一个月的三十一天之内演了三十场,《唐》剧到一九九二年初则已演出二千一百场,恐怕百老汇的歌舞剧都要甘拜下风了。由于千篇一律,目前演员的敬业态度则大不如前了。
这些作品大多以古代时空为背景,由许多人集体创作,或由多人各自创作而连串起来。工作者尽力从民歌、戏曲、武术、舞蹈、壁画、文献等探寻素材来作为创作的泉源,也获致一定程度的成就。例如《丝》剧用到敦煌壁画、《仿》剧用到唐壁画和唐传日本的乐器复制品、《唐》剧用到戏曲的水袖和武术的动作、《编》剧用到曾侯乙墓乐器复制品和楚地风俗歌曲等等。这些颇费心思的艺术再现努力是値得肯定的,其中一些乐曲已广为流传就是其成功的一面。
问题是,集体合作的作品,其工作人员文化水平参差,认知程度不一,有的能再创意地融古汇今,有的则不经心地牵强附会,结果全剧失去统一与协调。从剧情上看,故事的发展不是因袭浪漫的公式,就是支离破碎(或者无剧情,只是一场歌舞接一场)。在音乐上,过去几十年「现代化」和「现实化」的观念仍主宰着创作手法,乃至于有「在旋律优美的前提下,施以现代的和声配器手法」之论(《舞蹈》1992年,第2期,页17)。其结果往往产生出五〇年代好莱坞电影配乐的模式。所以,总的来说,大陆大型仿古乐舞的成就比不上传统戏曲的承旧创新(如湖北汉剧团)。
其实,古乐古舞不可能百分之百复原。问题是如何在学术的基础上作某些适度的再现。西欧古乐古舞失传良久,其复古和仿古工作也经过了一番曲折,也出现过画虎似犬的作品。不过近三十年在学术界的钻硏和表演界的努力之下,也开启出一条新径,所以能产生复原的十三世纪中古宗教乐剧《丹尼之剧》(The Play of Daniel)和学术兼娱乐的电影《亨利八世与其六个妻子》(Henry VIII and His Six Wives)的配乐。这些作品的复古或仿古过程似乎可以作为借镜的。
文字|韩国𨱑 北伊利诺大学音乐系教授、国立艺术学院音乐系客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