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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信(言午 摄)
台前幕后 台前幕后

搬弄那方舞台风景

「Sammy!」剧场界的朋友都这样叫他,以致于几乎要忘掉他的本名王世信,舞台、灯光设计师,偶尔「出墙」设计舞蹈服装;除了舞台剧之外,亦跨界为赖声川电影《飞侠阿达》设计场景。年少时候,他认真地以为舞蹈是他这一辈子追求的理想,现在,他却是台湾剧场界活动力最旺盛的设计师之一。

「Sammy!」剧场界的朋友都这样叫他,以致于几乎要忘掉他的本名王世信,舞台、灯光设计师,偶尔「出墙」设计舞蹈服装;除了舞台剧之外,亦跨界为赖声川电影《飞侠阿达》设计场景。年少时候,他认真地以为舞蹈是他这一辈子追求的理想,现在,他却是台湾剧场界活动力最旺盛的设计师之一。

通常舞台设计师怎么开始与导演合作?

大约在演出前三个月(理想的状况是四个月)导演和设计师就要开始工作了。通常花六个礼拜的时间来讨论剧本及导演想传递的理念;花两个礼拜的时间来制图、做模型;留六个礼拜的时间给工厂做布景。

在前六个礼拜,导演和设计师沟通时,会找一些图片或音乐来做辅助说明。比方说导演想要一种幽暗的感觉,但幽暗只是一个形容词、抽象的槪念;也许导演的「幽暗」意指像地下室般的阴暗,但设计者的「幽暗」可能直觉是浓密森林中,光线透不进林木深处的僻静角落,所以这时便需要靠言语以外的东西来做辅助。

音乐也是另一种沟通媒介。在赖声川执导的《变奏巴哈》里,我担任灯光设计;导演曾经以巴哈十二平均律的音乐来与设计者们沟通。我们在音乐中寻找到某些共通性,诸如数学、几何、理性、结构;所以最后在舞台上呈现的布景多是一些几何图形,如三角形、正方形、圆形。在灯光方面,主要偏寒色系,比较冷静的颜色,只在音乐有起伏变化的时候,加入一点暖色光,造成光线韵律的流动。

而关于模型,除非导演从平面转化到立体的槪念很淸楚,否则多数的导演是十分依赖模型的沟通。透过模型,导演可以更淸楚地掌握整体空间的架构、气氛。但也不是每个设计师都做模型,往往基于时间的考量,因为还要留出时间给工厂制作、修改。

你在设计工作中,最大的乐趣及困扰是什么?

最大的乐趣应该是每次演出的组合都是不同的人──不同的导演、不同的设计群;不同思考模式的人聚集在一起,可以撞击出一些新的idea。

至于比较困扰的部分,则是和导演的沟通。在台湾往往幕后工作人员的专业训练要比导演强。导演或者不晓得自己要一个什么样的舞台,或者晓得,但无法将意念图象化地表达出来,以致导演和设计者处在一种互相猜测的状况。不过,往好的方面想,导演脑中图象的库存量少,反而使设计者自由发挥的空间增大。

国内剧场界由于「导演最大」的观念,常常使得设计者与导演为了坚持各自的诠释而发生冲突,谈谈你的看法?

演出所呈现的是整个制作的理念,舞台设计是为了配合演出,而非只是展现设计师的才华,或在舞台上秀布景。基本上,我先从导演要呈现的意念出发,再放入个人的设计理念,除非导演实在太差劲了。毕竟观众注意到景的存在,只是幕拉开的三、四十秒之间,之后比较重要的就是戏本身要讲的话了。

谈谈设计时灵感的来源?

在我和表演工作坊合作《开放配偶》时,导演陈明才表示必须呈现「政治」和「性」的主题。怎么呈现政治、性呢?翻开报纸,每天都有政治新闻和色情分类广吿,于是我就把分类广吿放大,大大地贴在舞台四周的景片上。

此外,导演要传递一种荒谬的感觉。许多在现实中不会出现的状况会在舞台上进行;相同的,舞台的设计也就比照著「荒谬」。诸如门一打开,一个马桶「矗立」在那里,每个走进门的人,都必须经过这个架高的马桶,像走过升旗台一般,必须「观礼」一番。

其实,「灵感」是很难下定义的。在设计之前,必须搜集相关的资料,一点一滴地汇集起来;哪天刚好碰到一个贴切的表现方式,就在那一拍,仿佛是一种灵感,其实是先前经验累积的总结。像我在美国设计的Camino Real便是一例。

Camino Real是田纳西.威廉斯的作品。「camino real」是西班牙文,camino是马路,real是皇家的意思,在剧本中是指一条美国通往墨西哥的马路。故事的场景发生在一个墨西哥的鄕村广场上,许多文学名著中的人物如茶花女、唐吉诃德、情圣卡萨诺瓦都在这个广场上出现。但是他们都已不复当年的魅力:茶花女年老色衰,卡萨诺瓦到处欠债,靠典当东西维生;剧中男主角则是一个过气的拳王。更糟的是,这些人一旦进入这个广场,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等死,因为谁也逃不出这里。随时有两个人推著推车走来走去;当推车经过,便表示有人要死了。要逃出这里,除了死之外,还有两个办法:一是穿越一个小小的拱门,但拱门外是一大片沙漠;第二是搭上一班特殊的班车离去,但谁也不晓得班车行驶的时间,随时都可能出发,随时都可能售票,大家为了抢票扭打成一团。

在这个剧本里,没有明确的时间(不同时空的人聚集在一起),只有空间是确定的──墨西哥的鄕村广场。当初我搜集了很多广场的资料,归纳出一个共同的特色:广场上的帐棚与帐棚之间,通常会竖起杆子,拉起一道道的线,然后在线上挂满衣服、棉被。然而这与导演所要诠释的「真与假之间,如梦般地不连续与诗意」要如何衔接呢?

有一天,我在吃饭的时候,听到隔壁桌的人在讨论最近到纽约来表演的马戏团,我忽然觉得很多线索都互通了:帐棚间拉起的线/空中飞人的索缆,通向沙漠的拱门/马戏团中狮、象的进出口;舞台上高高低低的帐棚,若涂上绿色,顶上加些白点,远看似是绿山白雪,近看又可说是帐棚布幔的装饰。就在这种是「这」、是「那」,又可以是「第三者」的暧昧不明中,传递一种虚实之间如梦般的时空。

舞台、灯光、服装设计三者在台上的表现媒介如此不同(如灯光的「光」、服装的「布」……)你如何处理这些媒介?

通常一个演出,我若设计舞台,亦兼灯光设计,因为那样可以完全控制光线和布景所产生的效果。若单一项设计时,我通常只做灯光设计。这种灯光/舞台设计的观念是来自聂光炎老师,因为在画舞台设计图时,灯光的因素已经在考虑当中。况且,不好的布景可借由好的灯光来补救,但不好的灯光却可能毁掉一个好的舞台设计;所以,我较少只单一做舞台设计。

至于服装设计,对我来说算是一种「外遇」吧。当舞台、灯光设计做累了,换换口味、调剂一下。记得第一次接触现代舞蹈服装设计时,非常兴奋,因为材料的可变性太大了;由于现代舞的时空局限较少,且多抽象意念,较某些有年代考据限制的舞台剧来得自由。

你最近也开始「涉足」电影,谈谈电影的场景设计主要做哪些工作?和舞台剧的舞台设计有何不同?

在电影《飞侠阿达》中,我担任美术指导的工作。剧中有十分之一的景是搭的,其余的景都是找来的。其实都可以用找的,但因为那十分之一刚好是剧中说书人所说故事的场景;既然是故事,是「假」的,于是就让它「假」到底,用「搭景」相对于其他实景。

在找景时,经取得同意后,便要从各个角度拍下照片,做为资料。之后,便要确定从摄影机镜头里看出去的景,是否完全符合需要。例如有一个街景,大体符合剧情所需,但右上方有一块招牌妨碍视觉,于是最常见的补救方法,就是在镜头前加入一小段树枝,遮盖住右上方的招牌。另外,还要注意色调统一的问题,必须时常找毛片来对照。

至于和舞台剧最大的不同,就在于舞台剧的格局限定在同一个空间里,而电影则是流动的场景。《飞侠阿达》中,五十九场戏换了五十二个景;虽然它是个特例,不过大抵来讲,电影的场景是较舞台剧来得多变。

在质感方面,由于电影镜头逼近实景,故在处理上就必须较舞台剧细致。舞台剧布景可借由距离及角度,使观众产生幻觉效果,信以为真。电影则不然,不过,还是有「投机」的办法──和摄影师做好沟通,了解所取的角度范围,「照顾」好角度内的景即可。在做电影的场景设计时,对镜头的充分认识是很重要的,你必须了解前景、中景、远景的空间关系,才能做好设计。

电影的灯光和舞台灯光最大的不同是:电影的光是透过底片来呈现,在拍片现场所看到的灯光并不是电影上映时所呈现出来的光。灯光师傅必须淸楚在拍片现场要打怎么样的光,透过底片冲洗出来之后,才能达到最后要求的颜色、亮度。

对台湾设计环境的期望?

台湾目前非常缺舞台绘景师。绘景师的工作是把设计师的设计彩图按比例放大画在舞台景片上。除了这种「放大」的功夫之外,好的绘景师必须要能掌握住设计师的风格;在放大的过程中不一定要一丝不变的由小变大,而是要抓住设计师的特色(如笔触、用色、明度)来绘景。

绘景的方法通常是将油漆灌入喷枪中(一种依空气压缩原理制成的绘景工具),喷洒颜色于景片上。一个会画画的人不一定能成为绘景师,而绘景师也不一定会画画。例如国内非常有名的绘景师「小李」,他绘的天空可说无人能及,只要让他看一眼草图,马上就能「喷」出一片天,但是你要他拿画笔,他可就没辙了。

不过,小李(现已五十多岁了)主要是做电视、电影的绘景,国内可说没有专业的舞台剧绘景师;除了张一成和吴国淸,但他们本身又是设计师,不能说是专业绘景。由于绘景师的工作非常辛苦,所得不高,加上会弄得全身脏兮兮的,故少有人愿意专职,造成国内绘景人才的短缺。

(本刊编辑 杨纯靑采访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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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信

国立艺术学院戏剧系讲师

纽约州立大学普契斯分校艺术硕士

1987 国立艺术学院戏剧系《射天》舞台设计

1989 表演工作坊《这一夜谁来说相声》灯光设计

1989 表演工作坊《回头是彼岸》灯光设计

1989 表演工作坊《开放配偶》舞台设计

1990 表演工作坊《非要住院》舞台及灯光设计

1990 兰陵剧坊《戏蚂蚁》舞台设计

1990 《金崇廉独舞展》服装设计

1990 罗曼菲与新生代舞者《肢体幻象》服装设计

1991 市立交响乐团歌剧《鄕村骑士与丑角》灯光设计

1992 雅音小集《感天动地窦娥寃》舞台及灯光设计

1992 纽约州立大学普契斯分校Camino Real舞台设计

1993 果陀剧场《淡水小镇》灯光设计

1993 表演工作坊《厨房閙剧》舞台及灯光设计

1993 明华园《界牌关传说》灯光设计

1993 表演工作坊电影《飞侠阿达》美术指导

1993 东京第二届亚洲剧场设计展

1994 果陀剧场《新驯(寻?)悍(汉?)记(计?)》舞台及灯光设计

 

自「话」像

小时候,当爸爸到郊外去写生时,我就跟在旁边看。不过,当时我的梦想并不是成为一个画家,而是个舞者。在高一时,我看了云门的《白蛇传》,立志习舞,但遭家里反对,闹了一阵家庭革命,最后家里决定让我去考「比较实际」的建筑系。

建中毕业,大学没考上,我又吵著要考舞蹈系,在母亲的帮劝下,父亲终于同意让我到云门去练舞。记得那年联考在即,五月底,我还参加云门《廖添丁》的巡演。自然,那年又榜上无名了。之后,我去当兵。等到兵役结束出部队时,我知道我已经「老」得不可能再当一名舞者了。刚好那时艺术学院第一届招生,就这样考上戏剧系,主修舞台设计。毕业后在学校当助教,又到纽约念书,然后回国在艺术学院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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