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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隆在〈叭嗒叭噜啊〉中有一份呼之欲出的召唤。他个人成熟的肢体魅力和寛广的表现技巧,是制造观众期待与共鸣的交点。(许斌 摄)
舞蹈 演出评论/舞蹈

风动于舞与戏之间 《风动之舞Ⅰ──戏》的谜思

戏剧与舞蹈工作者的跨刀合作,结合了更多层面的媒介与才华。由这次风动舞蹈剧场的展演,可看出新生代创作者的特殊理念和开创新局的雄心。

戏剧与舞蹈工作者的跨刀合作,结合了更多层面的媒介与才华。由这次风动舞蹈剧场的展演,可看出新生代创作者的特殊理念和开创新局的雄心。

《风动之舞Ⅰ──戏》

9月23日〜29日

国家剧院实验剧场

风动舞蹈剧场所推出的《风动之舞Ⅰ──戏》呈现出何晓玫、刘淑英、罗北安、李永丰等人的舞蹈作品,结合了戏剧与舞蹈工作者相互激荡同台演出,是继「台北越界」舞团之后,舞坛上另一异军突起的优秀团体。

〈墙〉对人与社会的探触

刘淑英所编作的〈墙〉是一支结构严谨、爆发力十足的作品。编舞者淸楚准确地掌握主题,以其「对现代化社会生活的反省」为动机,对人与人、人与社会间的冲突或隔阂有极见血肉的探触,借由丰富的空间运用及舞蹈结构引爆了一幕幕惊奇。

聚光灯下,舞者犹如悬丝傀儡般寸步移动互制操控,有时仿佛脱了水的泥泞般;有时哗然暴动拉扯,舞台上紧紧包围著不安与抗争的氛围。像现实生活中一连串的重击抑或是悬空坠落的危机,舞者们不断地自墙上跌落、攀爬。台上的灯光有时是一抹怔怔的绿影,有时是一团诡谲迷离的紫色光束,将舞者的肌肤浸染成一种病变的化学体色,有人呓语、有人狂暴、有人愤懑,推、拖、拉、扯成一幕盲动与暴力交织的画面。舞台墙上活烙下象征流血死亡的人形图像,舞者们陷溺在一场人性中的陷害、诡计、折磨、冲突、逃窜的肢体风暴中。当一切沈静之后,有一股噬人的冷漠,再度地在彼此操控的傀儡形象中蠢动游移。

〈墙〉有震慑人心的精力及肢体表现,因此对舞者的挑战性极高,须具备有运动员的体魄和舞者收放精准的动力掌控方能胜任,然而舞者们在动作诠释上,时时流露出对动作表达的不熟稔和失调的动力僵局,似乎有排练不足之虑,模糊了编舞者的创作喩意,诚为可惜。

〈叭嗒叭噜啊〉定焦于舞者的个人表现

由罗北安与舞者李文隆共同创作的〈叭嗒叭噜啊〉是一支风格细腻的独舞作品。在首段沈缓悠扬的乐声中,舞者以背对蜷缩的蹲姿开始,双手飘浮游戈起舞,浑厚概括的背部线条和手部升华灵犀的触角,柔情似水粗陋如岩,散布一股粗犷豪迈的气度。舞蹈渐次的由低而高,再由高而低,肢体的舞动轻言细语款款轻移。

第二段音乐起,如线割刀锯的机械声中舞者穿上单薄开敞的衬衣,指尖窜动撩拨,随之躯干缓缓地扭转呑吐,有一份呼之欲出的召唤在胸口绽放,莫名的气息令人屛息,像走入一处不可知的飘渺境地。舞者在连串翻转后坠地滚动,回到首段的起点,瑟缩犹如岩块。尾段灯光乍现,舞者翻飞的肢体恍若狂风舞动,再次地扭动躯干坠地滚动,挥洒的双臂在空中翻飞,带人走入舞蹈中难料的幽深世界里。

〈叭嗒叭噜啊〉是一支以舞者为焦点光体的作品,舞者个人化的独特表现,涵盖了编舞及其它立意,也是论置可否的重要取决。李文隆个人成熟的肢体魅力和宽广的表现技巧,是制造观众期待与共鸣的交点。一种恰似私人密码的表演方式,在深沈内敛的情感表达里,传递著一种好似你懂我懂的语言。然而,在并不强烈投射主题的演出方式里,〈叭嗒叭噜啊〉亦令人似懂若懂。

何晓玫创编新颖的两支舞蹈

何晓玫所编作的〈伊疑以忆〉以国语四声的抑扬顿挫变化发展出逗趣的戏剧效果和丰富的舞蹈内容。新颖的主题重组了国字中转折变化的字形音义,配合上四声起伏的音调和动作,编舞者挖掘出天马行空的构思,以声音为媒介触发出自然生动的肢体语汇。有时可以做猜谜式的解读;有时可以做棋盘式的推想。一字一动、一音一舞,其间连结巧妙的创意,蕴含了诗的平仄对仗的语态与喜剧性的破题拆解,不失为一可观的佳作。

此外,在何晓玫编作的另外一支独舞作品〈盛开之前〉里,诠释了女性心灵内在风暴的剖白。舞台上,女舞者身裹红布,挟著一份难言的不安和恐惧,像破蛹新生前的绝美挣扎,亦如跨越生命另一阶段的未知茫然,呈现出女性内心成长蜕变的心境路程。偌大的红布自舞者股间流泻于舞台上,舞者淌在红布里,踟蹰迷茫地抽动肢体,接著红布在空中翻转飘荡,一抹血一般的红,泛著成熟女体和生命结晶的强烈意象。舞者仍舞动著,无力地飞翔,无力地摆脱这生命自始至终必然的归属,一份女性与母性的亘古柔情。

〈盛开之前〉是女性心灵升华过程的一页美的诗篇,投射于你我,有对「成长」本质更深刻的省思和对照,这份诉诸舞蹈的吿白,亦烙下了生活成长蜕变中的印记和喜悦。

神圣婚礼上的伧俗挽歌

戏剧工作者李永丰所编作的〈结婚挽歌现场〉,是一出从戏剧演绎发展而成的舞蹈作品。舞台上放置三张红桌象征结婚喜宴现场,表演者依序入场,衣著俗丽光鲜充斥著矫饰的气味,舞台上一幕幕挑逗、勾引、调情、甚至狂乱做爱的场面,灯红酒绿中的男男女女,毫无遮掩的流露人性粗鄙的情欲,放浪形骸乱性至极。编舞者似乎有意以直接而写实的快意手法直指人心,嘲讽践踏「神圣的婚礼」常态,它有意顚覆既有的礼教形象,纵情刻划人性中潜藏的欲望、虚伪、颓痞、丑陋……,喧闹的舞台上,放肆杂交纷乱一片。

编舞者未能跳脱始终以「欲」出发的框架,过度重复铺陈太多,无形中也干扰了创作者与观众间交流的禁忌与距离。因此,作品虽有刻划主题的淸楚意图,但也暴露出令人难以认同的观赏症结。此外,舞台上「非舞者」与「舞者」有著极明显而又不和谐的身份识别,两相融合比较,「舞者」们的表现反而暴露科艺化的肢体模式,刻意雕琢太过;「非舞者」的表现由於戏感浓厚,流失掉原可能由肢体出意的纯粹意味。

戏剧与舞蹈工作者的跨刀合作,结合了更多层面的媒介和才华,由此可见风动舞蹈剧场积极开创新局的雄心。《风动之舞Ⅰ──戏》呈现了新生代创作者特殊的理念和生活经验。活跃的创作冲劲,値得我们继续期待。

 

文字|黄旭徽 职业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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