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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人》是一出文以载道的戏。(许斌 摄)
戏剧 演出评论/戏剧

看鸟人,解「鸟语」

《鸟人》是一出艺术与娱乐并重的好戏,让观众在享受之余,也能带著省思回家,进而沈淀、发酵,虽不知程度如何,但潜移默化之功已然发生。

《鸟人》是一出艺术与娱乐并重的好戏,让观众在享受之余,也能带著省思回家,进而沈淀、发酵,虽不知程度如何,但潜移默化之功已然发生。

北京人民艺术剧院《鸟人》

4月22〜30日

国家戏剧院

由于台湾媒体一向对某些演出有「未演先炒作」的习性而造成我的不信任感。加上两年前并未观赏到同样由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带来的《天下第一楼》,因此原先对《鸟人》并未抱很高的期望,只是看表演已成习惯,再加上对未曾看过的表演团体一向存有好奇心,便买了张票准备候教。

买的是四月廿六日的票,没想到当晚到了戏剧院才知道该场停演,一些同样不知情却也到了现场的观众正在跟工作人员理论。原来停演早已决定,而居然有人三天前还从年代系统买到票,难怪他们要怒不可遏了。我勉为期难地接受了换票,改看四月卅日的下午场,没想到这一换却换对了,差点错过了一出好戏。

幕启,一个极度写实的场景呈现在眼前,却空无一人,由许博允父亲墓园砍下的树在舞台上形成一片壮观的林地。之后,灯光暗了下来,再一亮,舞台上已经是人山人海,闹热滚滚。这样的开场自使人精神为之一振,而好戏也就由此开始了。

一出文以载道的戏

在台湾,「鸟人」这个字眼稍带有不雅、不好的意味,可是在这出戏里,却几乎成了每一个人的代名词。众养鸟者固然是精神分析医师丁保罗眼中的「鸟人」,但丁保罗自己遇事必诉诸精神分析,陷入其中而不可自拔,何尝不是一只笼中鸟,另一个「鸟人」?

鸟类学专家陈博士的情形也是如此。所以可说举凡陷入某种偏执而画地自陷的人,都是「鸟人」;想想我们每一个人,是不是在某些方面都有「鸟人」倾向?这个戏引申出来的诉求真是气度恢宏,普被众生。难怪编剧要藉著丁保罗的口说出「要对整个民族深层心理潜意识方面的间距来突破,而拯救一个古老的伟大民族」,或许他有藉著这个戏来促使观众反求诸己之意吧。

如此看来,这出戏还真抱有经世济民之志。这个世界之所以扰攘不安,不正是因为人们心理有病,各执一端,互不相让,引发冲突所致吗?

当东方遇上西方

这出戏除了以上我所猜测之主要诉求外,其在思考角度上也是由东方看西方,西方看东方,多方观照的。丁保罗以西方精神分析角度来看鸟人们的玩物丧志,忽略了「人」才是最重要的,而这却又呼应了中国孔子的人本思想,真是深値玩味。

陈博士以保育观点锲而不舍地追查一只珍禽(麻鸡)的下落,没想到最后找到了却把活的弄成死,并做成了标本,这样安排固然造成角色性格的不一致,但也不正是以前恭后倨的态度来看待西人方吗(一方面认同洋人的保育观念,另方面却又不忘调侃洋人把动物做成标本,比中国人把禽异兽吃下肚好不到那里)?

美国人查理不停追问三爷为什么把鸟拴起来,这固然是爱护动物,但是否也爱得过火而忽略了「人」(世界各地不乏养狗、养猫的「狗人」、「猫人」,他们把猫、狗当人看待,而鸟人却没有把鸟当人看待,看来鸟人的症状还是比较轻的)?

百灵张听不惯孙经理的杂种鸟叫声而将其鸟连同笼子踩扁,继而因自己的鸟脏口,说自己养鸟卅年不曾如此,愤而将爱鸟惯死且因此气死,还不正是典型中国人文的表现,里面有其执著的可爱及冥顽不化。

三爷因京剧衰颓而寄情于养鸟,与古代读书人不得志于仕途而寄情山水有何不同?偏爱「红子」,因它不学别的鸟叫,有气节,这不就是缅怀读书人的风骨吗?想必也是在讽刺政治现实吧。而对查理说这些话,更是在表明你们外国人不懂气节这种东西。

罗漫嫁给查理,三爷告绒她番邦之人朝三暮四,要她三思,她却回答「我又不打算嫁给他一辈子」更是对「从一而终」与「暮楚朝秦」两种婚姻观念的同时省思。孙经理因杂种鸟被百灵张踩死,愤而弄来一整车的同类鸟,偏要听这种鸟叫,觉得没什么不好,也正代表著价値观的突破。从以上这些分析看来,这出戏处处蕴含著深意,不仅内涵丰富,更是一元化取向的中国社会环境下多一个奇特产物,

编剧本人不正是一只红子吗?

关於戏的前后连贯问题

另一方面,在戏的开头是以较正规、严肃的态度来处理丁保罗和他的精神分析,但是后来逐渐将之丑化。到了第三幕的包拯审案就乾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由扮演包公的三爷来精神分析丁保罗。在笑料之余,我相信在北京上演时也大大满足了观众的阿Q精神,既自大又自卑;让我不禁要想起日本人来。

日本人自古以来就是学什么像什么,而且专挑好的学,中国唐朝文治武功并盛,他们就学唐朝(京都建筑就是最好的例子),却不会去学中国的太监;现代欧美科学昌明,日本人又学到了科学精神及技术,成为今天的科技及经济大国。

比较起来,中国人故步自封,不如人家又不肯虚心学习,只会缅怀昔日光荣,凡事老爱牵扯民族大义,用精神胜利法来自我麻醉。中国人心理上确的病得很重,编剧洞悉并点破此点,算是个现代屈原吧。

谈到技术方面,除了写实戏剧较难克服的演员进出场问题稍显牵强,以及开始时演员未使用小蜜蜂而造成讲话回音干扰之外,其他方面可说几近完美。开场时,众多龙套演员在公园或运动、或蹓跶,或沈思,并未重复固定动作,显得极为自然而真实。

作为公园的圆形活动舞台在第二幕顺时针转了些角度,到了第三幕则逆时针转了更多回来,等于以三个角度向观众呈现同一场景,巧妙解决了这么复杂而写实场景的更换问题。而演出节奏的timing,更是接得漂亮,让我深感其细致之美。

饰演小霞的徐帆从头到尾操著一口山西口音,却不小心在结尾时露出了标准的京片子,算是另一个缺陷。而演员们的南腔北调(故意设计的)以及某些用语所造成的隔阂,让我未解其意,则是另一个缺憾。

《鸟人》是一出艺术与娱乐并重的好戏,让观众在享受之余,也能带著省思回家,进而沈淀、发酵,虽不知程度如何,但潜移默化之功已然发生。以前看中国京剧院的演出,总觉得演员虽然唱作俱佳,但编、导尚有不足之处;这次看了北京人艺的演出,终于见识到了编、导、演、幕后制作同等厉害的超强演出了。

 

文字|黄雍智  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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