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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归鱼的死与生》第一幕中,饰演亚当与夏娃的平靑毅、蒋秋娥。(林俊宏 摄)
舞蹈 演出评论/舞蹈

展现循环历史观的舞剧

观《忘归鱼的死与生》

由旅德舞蹈家余能盛与画家林勤霖合作的现代芭蕾舞剧《忘归鱼的死与生》,似乎为贺伯台风肆虐后的台湾,带来一些属于性灵及宇宙的启示。舞剧分为三幕,描写忘归鱼生命的起始与轮回。可惜原本丰富的哲思,在敍事完整性的考量下被牺牲了。如此一来,从第一幕开始苦心经营的循环史观,也沦为机械式的重复,而失去了历史的纵深。

由旅德舞蹈家余能盛与画家林勤霖合作的现代芭蕾舞剧《忘归鱼的死与生》,似乎为贺伯台风肆虐后的台湾,带来一些属于性灵及宇宙的启示。舞剧分为三幕,描写忘归鱼生命的起始与轮回。可惜原本丰富的哲思,在敍事完整性的考量下被牺牲了。如此一来,从第一幕开始苦心经营的循环史观,也沦为机械式的重复,而失去了历史的纵深。

台北室内芭蕾《忘归鱼的死与生》

8月8〜14日

台北国家剧院实验剧场

由旅德舞蹈家余能盛与画家林勤霖合作的现代芭蕾舞剧《忘归鱼的死与生》,似乎为贺伯台风肆虐后的台湾,带来一些属于性灵及宇宙的启示。舞剧分为三幕,描写忘归鱼生命的起始与轮回。第一幕表现人类的堕落、沈沦与惩罚。舞台上伫立著五个雕塑品,分别代表著人类的迷醉、贪婪、欺瞒、肉欲、争夺。舞台后方垂直布景的左方是由山坡代表的旷野,右方则是伊甸园。这个前后舞台空间的分隔,由后方的历史源头主导前方属于现代的历史新页,具体展现了舞剧的循环历史观。

舞台上相呼应的伊甸园与沈沦人世

在视觉效果上,后方的伊甸园中,亚当与夏娃以裸露的身躯,启迪著前方一幕幕现代男女的沈沦故事。舞台前后方,像两个窗户互相对照呼应,粉碎了人类曾经纯净无邪的神话;人类远离上帝旨意后,纵情骄恣,终为自身的欲望所奴役,那些象征欲望的五个站立雕塑,最终化为图腾,以近乎宗教的神密力量宰制人类。就在现代男女由亚当与夏娃的遥遥带领下,绕著图腾疯狂起舞之际,一位身穿灰黑长袍的长者,以上帝或上帝使者的姿态,由左后方的山坡走出,斥责并定罪堕落的亚当、夏娃与现代男女。由亚当与夏娃的上方,泼下鲜红的颜料;现代男女像突然发现自己的丑陋龌龊似地,惊慌失措、搥胸顿足,拼命地想要淸去身上的汚秽,最后终于剥下人的外衣,露出里层浅绿色带著杂色斑点的紧身衣,化为忘归鱼,分别围著五个图腾跪下。这时,舞台左后方的山坡开了一个洞,一只手伸出来将一面大钟拨到八点十分的光景。

忘归鱼一路食砂、生子而终

第二幕敍述忘归鱼由星宿海出发,一路食砂直到渤海之东的归墟,再由归墟回返星宿海产卵后死亡。在画家林勤霖的巨幅画作前,戴著代表鱼单眼黑色头套的舞者们,推演著忘归鱼一生劳苦的故事。一名女子和著波兰音乐家戈瑞基(Henryk Gorecki)的《第三号交响曲》起舞。女子的纤细柔长的肢体,传达音乐中一犹太母亲受囚于纳粹集中营时为子祈祷,将历史、宗教与东西神话巧妙地串联起来,点出人类深处对救赎的共同渴望。女子独舞后,由五位男子滚动大球,来表现人类的无边劳苦。薛西佛斯的悲剧英雄形象,似乎只剩下时时顿足搥胸的悔恨。接下来的三对男女双人舞,象征夫妻同甘共苦,努力地呑食砂石,以求河淸。忽然间,一白衣女子从舞台右后上方拉出一长条彩绢,象征代表希望的彩虹。一著绿衣男舞者领导鱼群们在彩虹的光中前进,贺喜辛苦奋斗总算没有白费。鱼群们忆起亚当和夏娃在伊甸园的动作──左手伸过头去握住举起的右手──仿佛乐园又近在咫尺。

第三幕第一景,场景未变,但是鱼群们一个个站立、痛苦蠕动地呑食河砂,直到衰竭死去。绿衣男舞者领悟到牠们的浩劫尚未结束,他随著史尼特克(Al-fred Schnittke)的音乐起舞。拉丁舞式庆典欢愉的节奏为背景的音乐,歌词的部分却是女声像招唤灵魂般的呐喊:男舞者配合著旋转、悲恸地撕扯衣服,昔日节庆的欢腾如今却以梦魇的姿态袭卷而来,叫人无从招架。鱼群们再度出现舞台中央,在巴赫受难曲中〈圣城耶路撒冷〉的歌声下,近乎疯狂地抽搐蠕动,然后将身子搭在象征水、上下相隔的幕,继续抽动,直到布幕上产生裂洞,洞透著火光,小鱼们破幕而出。鱼群一块儿在《安魂曲》歌声中舞蹈。白衣女子背著一饰演小鱼的女孩,由舞台右后方走向左后方。

第三幕第二景,恢复第一幕布景,舞台中央添置一面透明压克力板,上面画有女子下半身的黑色轮廓,板子后面接著稍稍高起的平台,前面则是与地面齐平的小黑池。一女子披著长发,先在板后,时紧贴著板子、时极欲离开板子的势力范围;然后走到板前,露出浅绿色的紧身衣、坐下。一只忘归鱼从舞台左后方出来,替她戴上代表忘归鱼的单眼头罩;另一只鱼浇一桶水在她身上;三只鱼接连出来在压克力板的背面、有著女子轮廓的部分,分别画上或掷上红白蓝三种颜料,再由一只小鱼用布将颜料用力抹去。这一系列动作重复了三遍,每一只执行完任务的鱼,都像第一幕的上帝,由舞台后方的山坡部分离去。女子站立于水中,仰望并双手伸向天空。鱼群踞绕在图腾周围;舞台左后方又出现第一幕的时钟,时间也停留在第一幕结束时的八点十分。

以忘归鱼的轮回生命探讨人类的罪愆及救赎

《忘归鱼的死与生》以林勤霖一九九四年在台北市立美术馆展出的抽象画与诗作《河囚》为本,探讨人类的罪愆及救赎,格局宏大,视野也相当开阔。旅德舞蹈家余能盛,融合林勤霖诗中《山海经》的神话与基督教圣经里失落伊甸园的故事,创造出属于他独特的人生观与宇宙观。《山海经》的神话中,人类的罪愆是在他们杀害天帝派遣的使者「限」,而达到极点。根据季宇的《大荒搜遗》注解:「帝怒而鞭之,狂风震山地裂成河,是为赭水。血肉飞溅,落于星宿海,化为忘归鱼。是鱼独眼、鼓腹、雌雄不分,瘖而不群。」余能盛删去「限」遇害的一节,保留鱼的性别,并加强了诗中惩罚、牺牲与祭祀的场景。第三幕以无尽的劳苦来挑战前一幕安魂曲的结论《永远的安息》,更以一再重复的汚蔑、淸涤、再汚蔑来推翻水带来救赎的可能。忘归鱼轮回的生命,在舞剧中只是无底的沉沦。此舞剧基本上以敍事性概念来主导动作,抒情的部分如独舞、双人舞则退居次要;如此一来,作品原本蕴含的深邃哲学性便难以发挥。最明显的例子是前后出现两次的时钟。林勤霖作品里,运用一千五百个树膜复制的时钟,如此以钟的化石,代表时间的过去、现在和未来。但在舞作中,第一次出现的钟,吿诉观众时间因为人的罪而暂停;第二次出现的钟,只是再肯定了这个说法,甚至因为它的重复出现,使得观众开始怀疑编舞者对其领悟力的信任。原本丰富的哲思,可惜在敍事完整性的考量下被牺牲了。如此一来,从第一幕开始苦心经营的循环史观,也沦为机械式的重复,而失去了历史的纵深。

 

文字|吴雅凤  台大外文系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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