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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莎.布朗首度来台演出的作品《假如你看不见我》。(林俊宏 摄)
舞蹈 演出评论/舞蹈

新看一舞 崔莎.布朗的舞与结构

虽然崔莎的编舞构想来自对形式、结构等抽象的思考,但是作品完成之后所呈现出来的感动,却远远超出抽象的表达。

虽然崔莎的编舞构想来自对形式、结构等抽象的思考,但是作品完成之后所呈现出来的感动,却远远超出抽象的表达。

崔莎.布朗舞团

1月25〜28日

国家剧院

从头到尾背对著观众在舞台上独舞,是《假如你看不见我》这支舞码最大的特色。在除了她的背影之外什么也没有的舞台,观众很自然地将目光摆在崔莎身上。然而不管是跳著、舞著,还是一连串快速动作之后短暂的停歇,她的双眼却总是注视著她自己的前方──舞台后方的巨大黑幕。

背对的面对

我们不禁要去揣测:她到底对著谁?或是,什么在跳舞?当我们看著她舞动时,她的身体恰似一张分割光明与黑暗的遮光板上的针孔,或是位于沙漏中间的细颈;她的身体成功地扮演创作者与观者之间的媒介物,将她面对的想像世界,透过她的身体样态,切实地传达给观众;我们的眼睛注视著她的身体,透过她的身体,解读她的心灵意识。且若不是选择背对著观众,就不会有这么好的效果。《假如你看不见我》并不只是一支新舞蹈形式的试验,在它背后还具有被称之为艺术品的深层意涵在里头。

她做这支独舞时想著这些问题,做为一个女性、女舞者、一位女性编舞家,她的独舞要表现什么?她阅读一切有关女性的文章,并观察到各种媒体上大多代表著「性」、「美丽」等字眼的女体。且不管她是因为团员正忙碌于旧作的排练,或是她十五年来第一次的独舞,为了背对观众跳舞,她必须将习惯于身体前方的手势,发展成摆在身体两侧的动作语汇,也因此舍弃因旋转而带来的高度动力,同时为精准地完成动作的精力、角度的计算所呈现细致动人的动作而努力,同时她必须在完成这支舞码的同时,克服背台的恐惧。我们所看到的独舞,可以说是开始在灯光亮起之前,在灯暗之后仍然持续舞动著的坚持,坚持独立,坚持面对。

音乐在舞动中开枝散叶

《巴赫奉献乐》是包含三声部、六声部模进曲,三重奏,以及各式各样卡农的组曲。通常舞蹈与音乐的关系有两种:音乐视觉化或与音乐平行对立。而对于M.O.崔莎选择了第三种,企图在音乐视觉化与平行对立的关系中找到平衡。在与音乐的视觉化对应上,她运用舞者在舞台上不断出现的锐角行进路线,对应在乐谱上出现的图型;舞句的拆解、同一段舞句开始于不同时间的差异、倒带进行、两对平分舞台做同样动作的双人等,对应不同卡农曲式的蟹行、逆行、反映等手法。

而在动作的设计上则采取对立的方式。利用腿部蹲、站立、踮、站立、蹲的五拍,对立于音乐上经常出现的四拍子、三拍子;在腿部的动作的同时,另外设计了一套手部动作的主题加在上半身,并在固定的例如第三、七、十一拍的时候,做指定的手部动作。这些动作的结构却与巴赫音乐中的复拍子意外地吻合。而这些经常不动的躯干、上上下下的腿部与手势,则令人唤起十八世纪宫廷舞蹈的联想与巴洛克音乐中的装饰性。

有时舞蹈与音乐的关系并不是发生在结构,而在对音乐旋律的感受性。例如在〈四声部卡农〉,主题旋律下的其它声部,有时快得连在一起像条蛇。舞蹈中幽默地安排了几个舞者紧跟著第一个舞者的后方,像他快速运动的残影一般横向越过舞台。巴赫的音乐经常是被音符添得满满的,紧密得不知如何切入。〈三重奏〉里的舞蹈动作是快速有力、煞时停顿、缓慢而延长等三种动作质地的混合。舞者一个个依序在不同时间的加入,再一次形成质感的混淆,与音乐的旋律相呼应。第三乐章的慢板旋律柔美得像浪漫派的芭蕾,脱下袍子的一对身著白色紧身衣的女舞者,舞著从动作主题上多加的臀部曲线,展现幽微的女性情愫。

我们从崔莎如何在舞蹈中停顿的态度,看到她对舞蹈休止符相当熟稔而富诗意的应用。虽然《巴赫奉献乐》是一个组曲,但是在M.O.里头崔莎企图将它视为一个完整的作品,且事实上音乐也是根据同一个主题所写的。许多时候舞蹈并不随著音乐结束,即使跳到舞台边边都还在跳;或者下一段舞蹈已经比音乐还早开始;或者将偌大的舞台让给灯光与音乐共起舞。「留白」的态度在她的独舞中也可以看到,一个双手向她的前方直由下往上抛掷之后的短暂停歇,成为观众思索的焦距。

以一对群的孤寂

〈六声部模进曲〉以一个独舞者对群舞的形式呈现,以一对多强大的对比性张力对应著音乐的庄严曲调;而群舞者以机械性的主题动作舞动著,独舞者则跳著主题动作模糊的变形:头不确定方向的转动、迟疑的举手、迂回的脚步。两者没有共同的动作、共同的路径,没有交集;两者一黑一白的服装,象征著秽暗与光明、表象与内里。所交织的孤寂意象,在其中一个群舞者与独舞者短暂地与她跳了一小段同样的动作,又隐没在群舞之中后更明显。而这种孤寂感也同样存在在崔莎的独舞里。

或许有些人认为运用古典音乐编现代舞,或者在剧场演出的形式,缺少崔莎被标榜成后现代代言人的气息。但是对于她,创作者本身而言,解构音乐和一反舞蹈面对观众的尝试,都是一种新的实验。且虽然崔莎的编舞构想来自对形式、结构等抽象的思考,但是作品完成之后所呈现出来的感动,却远远超出抽象的表达。可以说就如同科学家所提出的「夸克与豹子」,同是像夸克等基本元素所构成的自然生物,却转换成各种多彩多姿的复杂面貌呈现。在崔莎的舞蹈里我们可以很淸楚地看到舞蹈的结构,但她的舞却是以超越结构的面貌存在!

 

文字|陈品秀  舞蹈、剧场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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