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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员除了演戏还要「负担」唱歌、跳舞,长期训练是必要的。(林凡妤 摄)
戏剧 演出评论/戏剧

载歌载舞再演戏

评《结婚?结昏!〜办桌》

绿光这次的《结婚?结昏!〜办桌》,就歌舞剧的角度来看,结构是完整的。歌与舞与戏的「容量」均等,落差不大;但「质地」的落差就稍显悬殊。

绿光这次的《结婚?结昏!〜办桌》,就歌舞剧的角度来看,结构是完整的。歌与舞与戏的「容量」均等,落差不大;但「质地」的落差就稍显悬殊。

绿光剧团《结婚?结昏!~办桌》

4月24〜29日

5月14〜19日

国家剧院

毋庸置疑的,「歌舞剧」的确是令人目眩神迷、向往不已的剧种,「融合歌唱与舞蹈的表演形式,以戏剧的结构来串联,并应剧情所需加入魔术、杂耍……等挿科打诨的效果。」以上,都在这次绿光剧团的强力新作,「歌舞剧」──《结婚?结昏!〜办桌》里看得到。可以感觉得出绿光强烈的企图心与实践力,在绿光全体演职员的努力下,整出戏一结束,所有观众的情绪是沸腾的、走出剧院的同时也能隐隐听到人们热烈欣喜的谈论著、靑年人眼中闪著奇异的光彩!就观众的反应与「歌舞剧」本身所带来的惊喜而言,绿光的努力是被肯定、是成功的。

四月二十七日下午七点二十五分,距离「唱国歌」的前五分钟,国家剧院的舞台上开始响起似有若无、和弦进行的声音,乍听之下还真有民间喜宴中未入席前播放「那卡西」、轻音乐之类的感觉,台下观众也很自然的「配合演出」,找位子的找位子、聊天的聊天,闹哄哄地乱成一团,在那个闹哄哄的时刻里,我不禁仔细的思索著:「是不是那卡西和轻音乐之类的节奏与和弦,共同发声而振动的频率效果特别容易挑动台湾人放肆的情绪和高谈阔论的欲望?」总之,一时之间仿佛真的置身于某场民间喜宴里!唯一不同的是,民间喜宴现仍沿袭著「唱国歌」习惯的,可能已经很少了!

「开场」领航,进入歌舞剧世界

〈Opening─组曲〉在众人的屛息中展开。《结婚?结昏!〜办桌》的开场,采用全体演员依序上场并兼有「角色介绍」用意的做法,即是「歌舞剧」中常见的Ensemble型态其中一种用法,音乐的「曲式」是藉著串联剧中主题及各揷曲旋律和声的「组曲」,并就著这些串联与组合顺势将人物带出并一一点明各角色特性……,这样的构思原是巧妙得宜。

在欧洲「歌舞剧」制作实务中,除了时常运用Ensemable的型态之外,通常还会因为呈现方式的重点不同,而将「开场」模式用Prolog和Overture这两个术语来区分。Prolog是「事件性」序幕,Over-ture是「音乐性」的序幕;也就是Prolog以视觉为主听觉为辅,Overture以听觉为主视觉为辅。两者虽是重点不同的呈现方式,但其首要的共通点即是在──「戏未展开、歌还未唱、大家都还没准备好的时候……,不必借由歌词或任何对白,就能立即刺激观众的视、听感官并创造剧场里耳目一新的惊奇!」歌舞剧之所以迷人,原因在其「惊奇」的引爆──堆叠──真实感与Finale梦想的实现。在「戏怎么开场?」这个节骨眼儿上,如何运作出现场(整个剧场)的画面与音乐共同来引爆「惊奇」?导演、舞蹈导演及作曲家这三位创造歌舞剧灵魂的人物,是被制作人寄予厚望的!

《结婚?结昏!〜办桌》的确也热热闹閙地开了场!但绿光似乎尙未建立起Prolog或Overture──「序」的整体观念,其实「歌舞剧」之有别于一般舞台剧、音乐剧、舞剧、歌剧或其他类型的戏剧演出,最大的不同与困难点也只是「歌」与「舞」与「戏剧」三者共同摩擦出来的火花在哪里,共同创造的「惊奇」在哪里,「刺激点」的定义不同而已!

「戏剧」元素部分较凸出

无可否认,绿光在《结婚?结昏!〜办桌》这出「歌舞剧」中,处理得最好的是「戏剧」这部分,本土味(local)的对白与演员拿揑得当的角色诠释,在在都显示著绿光处理舞台剧的纯熟与信心,全剧所有的「精爆点」──精彩与爆笑点,几乎全发生在「戏剧」的成分里。如剧中利用划酒拳于歌曲中的创意,既点明了这个传统的「民俗活动」,也充分发挥了演员们在剧中所诠释的「角色性格」;又如,念祖母子Rap组合,尤其母亲最后的「噗!噗」收尾简直令人发噱到肚子会有阵阵余痛;丽珍姊妹Duetto(二重唱)也是柔美中见俏皮,观众的情绪随著姊妹俩的歌声忽上忽下,却突然被妹妹接上的一句相关语,逗得捧腹大笑……等,演员的表现尤可圈点!在台湾这样一块「歌舞剧」的荒漠地带,甚至连这个名词都是灰色的、未经学术单位与「政府认证」的,我们凭什么来要求一位原就称职敬业的好演员,除了把戏演好之外还非得把歌也唱好、舞也跳好呢?除了媒体上,唱片或经纪公司花大钱栽培捧红的「艺人」也许有机会办得到之外,我们的表演艺术学校重视过、有过这样的训练计划吗?教育为百年大计,「歌舞剧」的演员与所有相关人才更不是一朝一夕可得!

许多人曾不只一次地被所谓的「歌舞剧」震撼过,国内也好,国外也罢。然而歌舞剧究竟是什么?歌舞剧的制作原则又是什么?歌舞剧团到底是由什么组织而成的团体?有人憧憬歌舞剧,视它为遥远的梦境与理想;有人以为歌舞剧团就是婚丧喜庆中常见的综艺表演团!我无意在此否定任何一种生态所呈现的表演形式,但绝对有意在此透露歌舞剧是一门专科,表演及所有相关人才的培养与训练过程是漫长且艰辛的。表面上歌舞剧是结合每一门专业之后的作品,专业其实不难,有兴趣、肯努力的,人人都能拥有,难是难在「结合」,各自拥有专业的艺术家或者表演工作者,更难!

综合专才,绝非易事

歌舞剧在制作、导演、舞蹈导演、音乐总监与其他各设计者的合作是:训练这些独立的专业产生「共同语言」(Tutti Fsp.),和「共工的角色与区域观念」(Tutti Ch. Be-griff),来使「结合」的工作更顺畅的进行,以期能圆满达成共同创造剧场「惊奇」的成绩。

而在演员、舞者、歌手与全Show型表演者(Tutti Tp. Pfmer.)的合作是:训练其运用特殊天赋与倾向,分别以舞蹈和音乐的角度出发,用「角色性格」的特殊教学方式,就肢体语言与发声的技巧做各种区域与角色的揣摩练习,以期能完美呈现于演出时角色性格的传神。

就目前而言,台湾的生态根本无力制作一出符合全方位要求的歌舞剧。当然,第一要素「人才」我们不够多;第二、就实际一点的角度来看,没有市场,所以没有人投资,没有人投资,所以没有人经营,没有人经营,所以没有市场,没有市场,就没有人投资……!第三、社会大众对所谓「专业」的认知,价値观相当离奇,似乎知名艺人或者只要是名人就等于「专业」,我们不否认知名艺人或者其它各行业的名人,有他们本身实际的成就与专业,但这并不能代表他们具备了演绎「歌舞剧」这门专科的专业知识与能力。但是观众对「知名人士」的迷信直接影响了票房成绩的优劣、赞助经费的多寡。「知名人士」间接代表市场,市场与专业已经到了无从比拟的地步。聪明人当然舍专业而就市场,于是「平者越平,知名者越知名」,目前台湾一切讲究速成,还剩哪几个剧团有闲钱余力去养专业人才呢?赞助所得的经费除了「贴补」些许必要支出外,不如用来邀请一位有票房价値的知名人士。歌舞剧成了名正言顺的剧种,除了实现一个遥远的梦想外,也只有知名艺人们「能」歌「擅」舞,稍能发挥功效?说穿了,更重要的是票房的实际利益。要不,哪来的经费撑下去实现更多的梦呢?

恶劣的环境,卖力的演员

话说回来,《结婚?结昏!〜办桌》里的演员(兼歌手)们,虽处于这般恶劣的环境下,但都尽心尽力地扮演。剧中,饰演凤娇的邱秀敏,演来幽默自然,诠释恰到好处。Solo部分的肢体动作与歌艺均相当抢眼,画面亦教人难忘,俨然自生活周遭的综艺野台秀场跳上国家剧院的大舞台,够认真,够辣!饰演唐三杯的高明伟,彷如每场街头流水席所见的「总铺师」,这个角色性格简直钻到高明伟的骨子里去,嗓门儿够大!够粗!有够俗!至于原本就出身于舞台剧演员的郞祖筠,饰演剧中谢丽珍这个角色,应无难度与挑战性可言,演技早受肯定,不在话下,但唱功惊人,已不能拿演员的尺标来衡量,发声与歌唱演出的情态技巧兼具,只有三个字──棒透了!同样出身于舞台剧演员的赵自强,饰演剧中人物李俊贤,赵自强正是能把「歌」与「舞」,「演」得淋漓尽致的一位敬业好演员。歌喉天赋原就人人不同,赵自强在这出戏里不仅角色吃重,歌唱与舞蹈的份量亦不轻,但他的表现是令人佩服、激赏又心疼的,为什么一个有天赋、认真又称职的好演员不能好好地发挥天赋来诠释他的角色,而要勉为其难的分神来唱歌、跳舞呢?制作人或导演选角时角色功能与演员特性间的共识是个问题、编曲也是个问题。在他独唱的部分,对一个不熟悉歌唱技巧的人,给他六度音程的旋律大跳也罢了,整个背景音乐的编曲除了钢琴和弦声外,竟呈真空!无论这是刻意的安排,或是制作人、导演、编曲者三方未仔细思考协调好,留给演员的,是用力「揣摩」;留给观众的,是细细「品味」的好问题。然而无疑的,如果没有这些负担(唱歌跳舞)赵自强的演出成绩会更上层楼。

当然,好演员要更好,这是大家都认同的说法,但诠释角色的多元化并不等于呈现方式的多样化。「演」与「歌」与「舞」之间是有一定的模式与关系的,从「人性」、「反应」与「人物的典型性」出发,但不是勉强或硬塞给演员的功课,之所以说「歌舞剧」是一门专科,在歌舞上「角色性格」有其特殊的学习方式,理由即是如此;无论如何,听见赵自强换气、呼吸与心跳,看见他卖力的演出,谁不打心底折服,演员毕竟是演员,懂得「演」这个动作的实质技巧,哪怕是「演」一首歌、「演」一支舞。赵自强依然是天生的好演员。其他如资深的剧场演员王琄饰演的上海老妈,剧场新秀钟欣凌饰演的「写实」妹妹与林俊臣饰演的耍宝表弟……等,均相当出色,値得同声真心喝采。

只有「方法」与「人才」携手才能惊奇造梦

大体看来,绿光这次的《结婚?结昏!〜办桌》,就全出歌舞剧的角度来看,结构是完整的。「歌」与「舞」与「戏」的「容量」均等,落差不大;但质地的落差就稍显悬殊。在所谓Local的对白上亦有疑点尙存,包括几场画面停格的时间与发生的次数。不知绿光剧团这次的《结婚?结昏!〜办桌》想传达给观众些什么讯息?是纯粹地看戏娱乐,完了没事?还是有意活生生地将台湾中下阶层,粗俗的对话与习惯动作搬到剧场里来重现,介绍「风俗民情」还是讽喩?或者绿光正努力打破国家剧院与一般市井小民的藩篱……?

我不知道剧团要背负些什么样的社会教育重任,也不明白看戏与教育有什么关连,戏剧到底是要完全写实/写情/写景?还是各取所需,各尽其能的表现自我主张?或者美化一切来满足现实生活中,社会的、道德的、心灵的失落感……?国内剧团勇于尝试新剧种的开发与呈现,原就値得鼓励何忍再予苛责。

始终,歌舞剧就是一场梦,梦境不管是美、丑,是好、坏,终究是梦!欧美有人把它建立成一门专科,是实现这场梦的方法,所有参与歌舞剧制作、行政、设计、工程、演出的人员,都是圆梦人,这个梦之所以与众不同,在于圆梦人惊人的创意与行动力上,不是只有金钱才砸出成绩来圆梦,方法是圆梦的第一要素,再来是人才,别忘了,共同创造剧场惊奇,「惊奇」是人想出来的!

 

文字|吴棋潓 欧洲歌舞剧场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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