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两厅院的十年也罢,《表演艺术》的五年也罢,仍有许多重要的史料正在随著时间消失……两厅院很幸运,它的音响效果是许多音乐界的好耳朶所共同肯定的,可是,这么多年,几乎没有人提到过为它设计音响的功臣,名列全球七大音响工程师的K. Heinrich Kuttruff。在十年的纪念喜气里,不该有人出来说声谢谢吗?Kuttruff氏,也许也还在惦记他十年前的这个精心作品呢?
国家音乐厅和国家剧院这个月正庆祝成立十周年。这么堂皇富丽的场地,不好说荜路蓝褛,但从开创到走过十年,到底也是一路摸索的艰辛过程罢。我个人有幸在一九九二到九五的三年间在两厅院服务,当时,有那么多累积起多年专业经验的同仁已经为这两个表演场地建立了上轨道的作业准则和流程,我所学习到的,说实话,比所能贡献的要多得多。而当然,「上轨道」不等于完美,小小的瑕疵不少。但是,在台湾的各类公共领域和场地里,两厅院的硬体和运作水平(工作素质)可以说是最接近国际水准的一个。我们回看十年前剧场管理人才寥寥无几的环境,有那样的成绩,已经是许多尝试和自我要求的成果。
但是,我也不能不同时深深感觉到我们这个有历史的民族对历史的轻忽。两厅院的四个场地,在当时的五年历史中,许多第一流的乐团、演奏家、剧团……因为有这么好的场地,终于,来演出过了。但是,史料的保存却疏疏落落,「有的就有、没有的就没有」。欧洲和美国有历史的剧院会有它们的史料室(archive),大厅里会展示著艺术家到场演出的照片、签名、戏服……。历史因为这些痕迹而成为具体的存在,剧院则为它的历史而骄傲。而且,也会有人为它的历史作纪录。维也纳、柏林、伦敦的剧院不必说,即使林肯中心那样,历史不是那么长、失败的痕迹(想一想Fisher Hall)很明显的,也有。两厅院是台北的骄傲,是在整个亚洲,除了日本之外无有其匹的好场地,很多知名的音乐家来了都惊讶于它的音响效果之佳和场地之美(这点部分出于对异国情调的感动),我们自己,却疏于给它留下完整的纪录。
「历史的焦虑」当然不独我有,当时的两厅院「老板」胡耀恒教授也许更急切。我到后的第一要务因此是开始一个常态性的「保存历史」的工具──《表演艺术》杂志于焉诞生。如果两厅院不是「荜路蓝褛」,《表演艺术》却是。我在到任后的两个月间催生了这本杂志,忙乱和艰难的记忆已经是湮没的「历史」了。当时不敢想像的却是,这个月,《表演艺术》杂志竟也到了五周年纪念的日子了。这期间继续辛苦的杂志同仁不仅善尽维护这个「工具」之责,甚且还开始了中华民国有史以来的第一本表演艺术年鉴,它的保存史料的意义自然更明确。
可是,不管是两厅院的十年也罢,《表演艺术》的五年也罢,仍有许多重要的史料正在随著时间消失。对音乐厅、剧院来说,建筑的堂皇、外观的美丽,乃至于舞台设备的繁复,事实上都可以毁于一个抽象得多的关节──它的音响效果。林肯中心的Fisher Hall出的就是这问题,而多年来一再重修改建都无法补救。两厅院很幸运,它的音响效果是许多音乐界的好耳朶所共同肯定的,可是,这么多年,几乎没有人提到过为它设计音响的功臣,名列全球七大音响工程师的K. Heinrich Kuttruff。
在十年的纪念喜气里,不该有人出来说声谢谢吗?Kuttruff氏,也许也还在惦记他十年前的这个精心作品呢?
文字|黄碧端 国立暨南大学语文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