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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瘸腿、歪手、抽搐的身体,表示病了、疯了的人。(林凡妤 摄)
台前幕后 台前幕后

城市与旅人

带著一百个问题随《KiKi漫游世界》

创作社第二号作品《KiKi漫游世界》由魏瑛娟编导,她采用教育剧场中的〝process of drama〞手法,带领演员搜集资料、建立角色,像玩游戏般地在排练场上「游历城市」、「改变身份」。八个城市,八个演员扮演的KiKi,叠映的角色与荒谬的情境,将一一舖展在无尽头的行旅路上。

创作社第二号作品《KiKi漫游世界》由魏瑛娟编导,她采用教育剧场中的〝process of drama〞手法,带领演员搜集资料、建立角色,像玩游戏般地在排练场上「游历城市」、「改变身份」。八个城市,八个演员扮演的KiKi,叠映的角色与荒谬的情境,将一一舖展在无尽头的行旅路上。

创作社《KiKi漫游世界》

87年9月24〜27日

台北新舞台

你最远到过哪个城市?你的鞋带沾附过多少城市的尘埃?你的眼睛还映著不同城市的夜空吗?

创作社的第二号作品《KiKi漫游世界》,将带领观众离开创团作《夜夜夜麻》气氛胶著、怀旧的麻将桌边,前往八个城市漫游、历险。台北、香港、东京与纽约,伦敦、马赛、大马士革与耶路撒冷,这些城市有的你曾去过,有的听来陌生。导演魏瑛娟派给演员一项功课:假如你是一名专业富创意的城市导游,请向大家介绍这八个城市的「五日游」,主题须具深度且要引人入胜。

演员们开始翻阅旅游、历史、地理等各类书籍,将当地的气候、风俗、政经等状况整理消化,而带到排练场上的不只是这一叠叠的文字资料,还必须化作导演手中码表五分钟、一分钟、三十秒等,不同时间长度的「即席呈现」。这些练习,让不曾踏上那些城市的演员们,似乎也开始出发去旅行、真正去体验。

旅行,充满著浪漫、寂寞,或是快乐,在陌生与熟悉间储存回忆、在旅人与居民的变换中找寻不同的「身份」……

身份,是一个人内在、外在,生理、心理,个人、社会种种条件的总和。人一生不知道得塡写或思索这些问题几百回,身为居民时,许多人认得你,身份的基本资料不太容易篡改;成为旅人时,可以揑造荒诞无伦的身份,却不见得能改掉一个不经意、细微的习惯动作。

魏瑛娟要求八位演员以三种不同角色,回答发出的一百个问题,「共有两千四百个答案在我手上,」把档案夹撑涨的厚厚资料,塑造了二十四个人物的私密情事,「很奇怪,八个人想出来的角色没有重复的。阅读这些根据角色而写的成千上百种设定,非常有意思。」导演整编这些「人物」:杀手、海盗与恐龙、烧鸭店老板娘、邮差与日本武士等,都是演员手中揑揑塑塑,再被导演轻巧置入剧情结构里,可在舞台上呈现的角色。如此一来,演员既完成了「建立角色」的功课(大多数写实主义剧场的导演都有此要求),一方面也突破被动扮演角色的窠臼,主动提供素材达到集体创作的效果。长期与魏瑛娟合作的演员阮文萍表示:「台词根据角色自己发展,比以前的工作方式空间更大」。

而演员发展出来的纸上人物,要在导演设定好的情境中立体呈现,一个人试演完,导演又马上点名另一名演员再表演一遍。急迫的时间下要演出多种角色,对演员来说压力非常大,导演的意图正是要「让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看原始、直接的反应。」

我穿著亮紫金葱的短灯笼裤、顶著一尺高银白Ω式假发,以铭黄、桃红与艳橘不厌其烦地装扮著。除了阅读卡尔维诺《看不见的城市》外,也可以和你聊聊傅柯的《疯狂与文明》!

金玉其外的工作,魏瑛娟仍交由多次合作的对象:服装设计师蒋文慈,负责设计制作。「平均一个角色至少有三、四个造型」,以艳彩、谐谑与异质拼贴的风格,设计出分属八个城市、二十个角色的服装造型。「不过这不是一场服装秀,戏服与造型再抢眼,只是传达了这出戏的视觉美学」,因此「内在美」的充实,导演便要求演员藉著阅读四本书来辅助完成:卡尔维诺《看不见的城市》、马奎斯《百年孤寂》、傅柯《疯狂与文明》、萨克斯《火星上的人类学家》。

戏的序曲有一个人被追赶著,而追赶的人们,和他一样都是肢体变形扭曲者。他们穿梭在不同的动线上,终于将那人围捕──这一景令人联想起傅柯书中,一艘艘十四世纪的「愚人船」。精神病患被集中于船上,带至监狱隔绝囚禁,却因为战争与经济的缘故,监狱无法收容,「愚人船」只好日复一日地漂流海上,不得靠岸、不得「回到人间」。「正常人」因为不愿意被「异常人」干扰固有的生活次序,便采用监禁隔绝的方式,将他们放逐域外。然而这群正常人却在「合法社会」里挑起战争,汚染美好世界,究竟谁才疯狂、谁是病人呢?「其实每一个人都病了,被围捕者或围捕者都是」,魏瑛娟让每一个演员瘸腿或歪手、脸部抽搐或躯干扭曲,以此建构她眼中「人人都病了」的世界。

当马可波罗向忽必烈汗述说他的经历时,奇幻景致、水晶雕梁、丰饶美食的城市便成了一则则传奇,而关于马可波罗的传说,无论虚构与否都不重要,因为城市的生灭是被欲望与记忆决定的。KiKi走著走著,也渐渐明白了这一点……

邓丽君的柔媚歌声萦绕在台北幽暗的阁楼,主角KiKi的头却埋在一只半掩皮箱里,久久,才打开箱子坐直身子。翻翻箱子,一瓶瓶的药罐、模型飞机与镜子,KiKi认真地吃著药、阅读世界地图绘图师的来信……离开了台北,KiKi接著去了香港、日本、纽约、伦敦……

烧鸭店的美食之旅、樱花树下的幸福之旅、语言学校的学习之旅,这些看似平常的「主题旅游」,其实一点也不平常。导演运用身分特殊的人物(如北京杀手、海盗辛巴),严肃地面对微不足道的小事,而进一步对人类情感的匮乏与想像力的贫瘠加以嘲讽与悲悯。美食之旅中歇斯底里的烧鸭店老板娘引导大家如何吃烧鸭,手法残酷论述却冷静有理,闯进来的杀手只是因为交不到朋友,以枪喝令大家「自我介绍」;不同人马齐聚樱花树下,吟咏樱花之美的辞句竟只是:「好美的樱花啊!啊啊啊!」或是「樱花啊!你真是健康,你有根、也有枝干、也有那花,真是四肢健全啊!」;来到纽约,学到最多的是超市里蛋的分类与煮法,所谓语言学习,不过是这么回事!

嘻笑吧!玩耍吧!这是一场游戏、一段旅程。

很难得地,魏瑛娟这次不但不要求精准节奏,还让演员纵情笑场。「我在纽约读书的暑假,到英国去实习戏剧教育里一门叫“process of drama”的课程,与小学生的互动非常有意思,回台湾以后,这是第一次采这种方式导戏。」魏瑛娟认为这出戏像是工作坊结业时的作品呈现。

不过看似松散的即兴排戏方式,反而最需要演员间的良好默契。这次演出的演员有一半与魏瑛娟是初次合作,彼此之间也几乎都是第一次「场上见」,「笑场没问题,但要有能力掰回来啊!」

「在玩游戏的时候,导演其实都在捕捉我们不同的特质,排完一段戏,导演也会就著我们的特质,加强角色的丰富性。」初次合作的演员朱宏章表示。「虽然导演说到时候演出,每场可以都不一样,但是我自己知道演出的调性(tone)必须保持一致,就算有什么『突发』的即兴,也不会打破角色性格。」这是同为首次合作的黄士伟对自己的要求。

不断摸索、累积、变化,是这个「工作坊」的乐趣;体会、同乐与想像,将是观众随著KiKi漫游世界的收获。

(本刊编辑 蔡依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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