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支独舞凸显两位成熟艺术家的独特性,能欣赏两位成熟的舞蹈家演出以诚心所创作的动人作品实在是一场难得的双人舞展。
古名伸与梅卓燕双人舞展「她们在跳舞」
5月16〜18日
台北国立艺术学院舞蹈厅
看完古名伸与梅卓燕在关渡演出,搭捷运回家时,最后一支舞的歌词还萦绕在耳边:「the pump-kin ran away……」。天真又略带哀伤的孩童声音,搭配古名伸与梅卓燕两人朴实的装扮与简单、重复的肢体语汇,令人回味无穷。就像这场演出的名称「她们在跳舞」一般,所陈述的内容是那么简单,但正因为它的诚实、不做作,而更显得可贵。
古名伸,一位近来以接触即兴在台湾舞坛建立自我风格的编舞家兼舞蹈家;梅卓燕,一位中国舞蹈背景出身、如今又将它融入西方舞蹈形式的香港编舞家兼舞蹈家。两人分别在台湾奋斗了十年,专注于发展属于自己的舞蹈风格。虽然八年前就相识,并保持联络、相互提携,但这次两人竟能挪出时间首度联合演出,并特地在台湾密集工作一个月,合编双人舞──即当晚压轴的《喃喃自语》──实属难得。在编此舞的过程中,两人从共同的舞蹈背景──接触即兴──出发,但由于彼此的质地迥异,因此即使动作相同,但表现出来的韵味不同──梅卓燕流畅、古名伸淸晰。从当晚演出的其他四支独舞,更能显出两位成熟艺术家的独特性。
融合东西技法、提炼真性情
上半场包括了梅卓燕自编自演的两支独舞《狂草》(1987)与《独步》(1995)。《狂草》呈现了梅卓燕早期对中国舞蹈划过空中的长绸,与挥洒在纸绢上的狂草之联想,两者均反应出创造者的真性情。演出时,在宫下申的日本音乐气氛中,梅卓燕独自高跪在舞台中央,翻著折好的绸子,仿佛回到了古代中国文人的书房里,在古筝的陪伴声中,欣赏手中的好诗好词。梅卓燕在逐渐酝酿好自己的「气」之后,也开始将绘有中国书法的绸子挥洒起来,此时绸子便演化成空中的草书,「笔迹」时而细腻时而豪气,发挥了中国戏曲中对道具的多重功能之特色。
但看了梅卓燕较近期的《独步》之后,对这位独舞者的功力更加佩服。借由一把简单的纸伞,并在作曲家David Darling《幽暗森林》Dark Woods空寂的曲子中,梅卓燕将伞开、阖、抛、拖、滚、旋;或将伞视为一把手中的剑刺入空中,或视为一名舞蹈的伙伴,以接触即兴的概念玩出有趣的组合。在洒满雪片的舞台上,梅卓燕有侠客般的冷酷与敏捷,也显露了女性的纤细心情与柔软身躯。结尾时,梅卓燕在舞台前角手撑著伞、一边原地跳跃、一边不停地甩著她日常造型中的娃娃头,最后由灯暗将舞作吿一段落。这个作品充分显出梅卓燕对中国舞蹈与西方现代舞的掌握,以及如何让两者在她的体内自然发酵,形成一支令人回味无穷的极品。
心灵时空的真实投射
古名伸这次的两支独舞《心事》(1995)与《安魂曲》(首演),也比她以往在实验剧场(如《片段的串联》,1991)或皇冠小剧场(如《无关四月》,1997)的作品更显得深沉。然而两支新作之间又感觉十分相似。
在《心事》中,古名伸借由白色的长毛发与篷松的服装,及舞台后上方垂直延伸到前方地板的一块大白布,搭配林慧玲设计的唉叹声,营造出一种诡异的气氛。踩在白布上从后方逐渐移近观众时,这只仿佛来自另一度空间的精灵,借由前方的光源而神秘地与自己投射在布上的影子玩耍。离开白布区后,她面对观众进行抹口红、或以手势做出仪式般的动作,似乎想表达诸多的「心事」。虽然透过舞蹈的方式毕竟没有言语来得直接,但观众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孤寂与微弱。
由莫札特的《安魂曲》揭开下半场的舞作,观众是在由一盏泛黄小灯泡点亮的黑暗空旷舞台的最后面的黑色大墙上,找到一个如同人体雕像悬挂在墙上的古名伸。利用每次的暗灯,古名伸以在美国学会的攀岩技术,逐渐踩著墙上凸出的小支杆,挪移到较低层的位置。随后,墙的背后不时以红、蓝、白等颜色散发出不同的视觉效果。此时,古名伸已独自站在舞台上,或绕著圈子跑,或将自己的手臂比拟为另一个个体,彼此互动。
然而纠缠了许久,古名伸最后还是选择回到陡峭的黑墙上,回到一开始的原点。或许因为这面墙在舞台上占了太抢眼的地位,因此观众难免期许舞者能与它产生更多的关连。但在编排时间与体力等客观条件的限制下,相信这支作品仍有许多发展的空间。
整晚看下来,五支舞作虽然在内容上都偏向表达编舞家较孤寂的一面,但却令人十分愉悦,毕竟能欣赏两位成熟的舞蹈家演出以诚心所创的动人作品,已非常难得。舞码的安排,不但显出两人合作无间,梅卓燕与古名伸的个人特色也得以适当地显露。节目的安排更让第一次在台湾演出的梅卓燕展现她多年来的演变。古名伸也成了她在大舞台演出的心愿,是一场难得的双人舞展。
文字|林亚婷 舞蹈文字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