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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地下噪音ZSLO首张CD专辑的封面。(郭冠英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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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国际「实验声响」风景

这一篇文章以回溯方式简介五年来台湾实验噪音/声响乐界的概况。内容将提到许多参与的人,但完全没有「造神」的意味:只是想揭示「创作」不是一种特权,毎个人都可以是创作者,「艺术家」不是一个冠冕。一个社会有越多创意的人,整个艺文生态将更丰富、健全,在台湾本土才更容易剌激出真正国际级的大师。

这一篇文章以回溯方式简介五年来台湾实验噪音/声响乐界的概况。内容将提到许多参与的人,但完全没有「造神」的意味:只是想揭示「创作」不是一种特权,毎个人都可以是创作者,「艺术家」不是一个冠冕。一个社会有越多创意的人,整个艺文生态将更丰富、健全,在台湾本土才更容易剌激出真正国际级的大师。

反音乐

把「噪音」当作是一种音乐的元素,可以追溯至一九一三年,也就是未来派画家路易吉.卢梭罗(Luigi Rus-solo)发表「噪音艺术」(The Art of Noises)宣言那一年。但事实上在此之前的一九一一年,未来派音乐家巴利拉.普来特拉(Balilla Pratella)曾在「未来音乐的技法宣言」(Technical Manifesto of Futurist Music)中表明:「音乐必须表达群众的心灵、现代工业的元素、作者曾受过的训练、并且表达出海岸线、战舰、汽车和飞机。这一切都必须加进音乐原有的诗意主题中。」这一宣言深深影响了卢梭罗,两年后他便发表了「噪音艺术」宣言。

在「未来音乐的技法宣言」之前,许多古典作曲家都已经挣扎于传统、学院派训练所加诸他们身上的包袱。未来派艺术家的目标之一是反古典主义和唯美主义,因为这些美学观点都紧紧掌控著过去的艺术史。费鲁索.布索尼(Ferruccio Busoni)在一九〇七年《音乐新品味的速写》(Sketch for a New Aesthetic of Music)一文中提出一个疑问:「(音乐上)下一步会导向哪一个方向?会导向抽象音乐,到不受阻碍的技法,以及不受限制的声响素材。」

尽管我们没有办法听到卢梭罗的声响创作,但他的「噪音艺术」(The Art of Noises)宣言却深深影响著在他之后现代音乐的演变。假如说布索尼的质疑对音乐的自由度跨出了一小步,那么卢梭罗的「噪音艺术」则跨出了一大步:「在十九世纪新的音乐器材被发明时,噪音就诞生了。今天,噪音是处在优势的地位,它掌握人们的感官知觉……一般的『音乐』太受局限……我们必须挣脱声响的刻板界限,并征服噪音声响无远弗届的范畴……。」──(取自「噪音艺术」宣言)

邮件音乐无限延伸

因此,当代艺术不断打破传统艺术的标准和界线,在音乐/声响上也不例外。现代音乐除了学院派理论的创新外,本文所要著墨的是一种非学院、带有前卫风格的实验声响。有一群人,散布在世界各地,包括台湾、香港、日本、以及欧美城市,自主出版发行自己的创作,用工业社会容易取得的录音机械、收取日常生活的声响:如收音机的广播片段、建筑工地的重工业声响、猫狗叫声、日常生活声响的拼贴……等等,收集这些现代生活周遭的音响、作为自我创作的元素加以拼贴、制作成卡带或CD形式,自资出版贩售。这样的风气散布在阿姆斯特丹、伦敦、东京、纽约、台北、旧金山、香港……等城市,也只有在这几个城市的前卫而小众风格唱片行中才能找到这些自资发行、手制CD卡带作品;各国自资出版音乐创作的同好们,也很容易透过自行出版的地下音乐刊物(fanzine)中得到彼此的通讯方式,经由邮件、电脑网路彼此联系、交换作品、互相合作出版。这样的作法对普遍存在于现代社会的唱片工业销售法则做了小小顚覆,过去几年欧美有人将喜好这一类较为特殊的音声创作称之为“mail-art music”(邮件艺术音乐)、形容这样的生态为“noise scene”(噪音圈)。由于实验声响的创作并不只限于「工业噪音」,也有可能是人声、自然环境声响……等的创作,其可能性就像艺术一般无限广大,所以本文暂且以「实验声响」囊括称之。

这一群散布在世界各地,自主出版发行自己实验声响创作的人们当中,也有人多少有点反叛性地跨足其他领域的艺术,他们的漫画、影像、摄影、表演充满home-made,home-recording非商业的自主性风格。这是跨国托拉斯帝国企业所无法渗透的部分,但也有人不那么左派;因为从另一个层面来看,得以如此自主独立的创作也是拜高度工业之赐,一般人容易购得音声、影像创作器械,因而得以顺畅地发挥其创作天性而不受限,每个人都可以是创作者。创作者愈不是一个冠冕,愈多人从事创作对剌激整体艺术领域的健全也有相当正面的作用,主流艺坛才更容易成为孕育出真正大师级艺术家的文化温床。

理论派噪音狂迷「音乐Otaku」

Otaku原为日语,在欧美乐界也成为一专有名词。意为一群人对相同的事物有极狂热的兴趣而成为朋友,彼此对对方手中所握有的资讯有时比对对方这个人更感兴趣。针对不寻常的实验声响,台湾也有一群Otaku(音乐狂迷)。一九九四年春天,台湾地下实验音乐刊物Noise以季刊方式发行,在台湾发行了九辑,第十辑因编者赴美国旧金山,因而以中、英双语发行,内容为加州实验噪音乐手的专题报导及访问。台湾撰稿者包括:王福瑞(即Fujui主编,自组乐团「精神经」Ching-Sheng-Ching与加州、日本乐手合作发行一些CD合辑)、陈锦一、卢振文、粘利文、方嘉鸿……等人,几乎是经常出没在谢典铭的昌彦唱片行(前身为「学院」,现为「2.31唱片」)的音乐狂迷:国外撰稿者包括一些因邮件、网路方式而熟识的国外噪音Otaku,如香港的WAI(自组乐团Illu-minate 666)、Xper. Xer.、Dickson Dee(为香港前卫音乐厂牌Sound Factory的老板)。这一群Otaku所评介的音乐,除了因邮件、网路方式而接触的实验/噪音乐团、异教音乐的访问、介绍外,尙包括发行欧、美地下乐团及日本噪音团The Gerogerigegege、「摩湼拉恐惧症」(Monella-phobia)的CD、卡带,国内实验乐团如「浊水溪公社」、「零与声音低能儿童解放组织」的CD、卡带……等。

行动派音乐实践者

「浊水溪公社」(LTK Community)和「零与声音低能儿童解放组织」(Z. S.  L. 0.)为台湾音乐狂迷中亲身实践自主发行创作的乐团。「浊水溪公社」自认为属于超高爆台北地下人类群体(事实也是如此),他们认为「音乐根本就是一个幌子,它不该以现在这种形态存在于目前的世界体系中,因为这根本不对。」音乐风格偏向实验性的硬蕊摇滚;「零与声音低能儿童解放组织」则由刘行一、林其蔚、刘柏利及香港人Steve(后来离团回香港)组成,他们大胆尝试各样新媒材,有时表演会加入剧场、多媒体等元素,为一行动力颇强的团体:「精神经」主要成员虽为Noise主编,但风格一点也不「噪音」,被电脑修饰得极为精准的声响,融合成层层音的云雾,十分乾净、简约、甚至带点冷冷的唯美。

说到台北实验声响的盛会,不能不提到「破烂生活节」和后来的「后工业艺术祭」。这几个活动都由甜蜜蜜咖啡馆吴中玮主催,以及上述隐然形成的台北实验音声界同好们的奔走、热情参与,与国外乐手联系来台演出事宜。由于这群台北Otaku的热情,活动才得以成形。

「破烂生活节」在一九九三年九月于公馆河堤激爆展开,参与的乐团除了台湾的「浊水溪公社」、「零与声音低能儿童解放组织」……等之外,还有由小林贤辅领军、来自日本的「摩湼拉」乐团,成员包括高光义、小泽裕、古泉智博。特别提到这个乐团是因为他们随后和台湾实验乐界保持密切联系,台湾NOISE厂牌曾为他们出版卡带,小泽和古泉后来合组了「大内Apt. Fevers」,参与了「后工业艺术祭」、垦丁spring scream等几次台湾地下乐界的表演活动。

一九九五年的「后工业艺术祭」于板桥酒厂轰轰烈烈展开,或许有人仍记忆犹新,当时参与的台湾乐团除了上述两团外,还有DINO、XJ泼妇与走狗,国外乐团有日本「大内Apt. Fevers」、Basshaha、在日本噪音圈颇活跃的C. C. C. C.、瑞士的「怒骂沼泽」(Schimfluch)、英国的Con-Dom等乐团。这样的活动聚集了台北不少open-mind的年轻人,也激发、酝酿了很多创作上的想法,对于办理大活动也累积相当丰富的经验。近几年台湾出现了不少自己创作、组团的地下乐团,其中有的属于民谣、摇滚、庞克,以及所谓「噪音团」(有人习惯称上述以实验声响为素材的团体为「噪音团」);这些多样风格的团体皆是台湾本地孕育出来,也是美丽的台湾岛屿上现阶段本土化与国际观交融后民风自由开放的具体展现。

由于实验声响仍然是难以普遍的小众前卫品味,但是一旦接触、吸纳到这样的品味后,听觉神经也会跟著改变,无法再满足原本充斥著的靡靡、俗俗而单调无味的流行音乐。即使再听流行乐,玩味出来的乐趣已和原本不同,将会是更多层次的趣味。由于这群遍布全球的声响狂迷抱著自我选择的品味过日子,摒弃习以为常的大众「恶趣味」,这样的兴趣由于较为实验、前卫,故而小众,这一点是世界各国皆然;再加上这群喜爱实验声响的人们习惯使用网路互相通讯、交换作品,不同国籍、趣味相近者彼此容易相识相知,在全球各地连结成实验声响的网路。实验声响的前卫品味跨越国籍,彼此魅惑,在全球各地连结成一股声响狂迷的低气压,隐隐在世界性的地下社会中潜伏暗流。

 

文字|郭冠英  艺文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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