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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过《蝴蝶君》、《你和我和爱情之间》的导演陈培广认为如果剧本已经指定某个人物是同志,毫无疑问地导演就必须朝这个方向去诠释,不过他也提(白水 摄)
特别企画 Feature 特别企画/党「同」伐「艺」

安能辨我是「同志」?!

同志扮演与扮演同志

演得像同志是写实的层次,但是如何让观众透过喜欢或讨厌而开始欣赏这个角色就是表演的美学层面,演员必须将素材加以分析、剪裁,转化成表演才能达到后者的境界,如果光是仗著对这些素材的熟悉度,同志演同志一样会出问题。

演得像同志是写实的层次,但是如何让观众透过喜欢或讨厌而开始欣赏这个角色就是表演的美学层面,演员必须将素材加以分析、剪裁,转化成表演才能达到后者的境界,如果光是仗著对这些素材的熟悉度,同志演同志一样会出问题。

同志角色的扮演正如所有的戏剧人物一般,在典型与另类的两极光谱间充满著各种诠释的可能。当一个所谓的同志角色出现在舞台上时,或是当我们可以对著自己说,「嗯,这是一出有同志角色的剧场作品」时,是不是也曾想过这样一个角色为什么会被我们认定为同志?

何谓「同志角色」?

那么,剧场导演和演员是如何定义戏剧中的同志角色?导过《蝴蝶君》、《你和我和爱情之间》的导演陈培广认为如果剧本已经指定某个人物是同志,毫无疑问地导演就必须朝这个方向去诠释,不过他也提出了有趣的「衣柜同志」观点,他以自己的经验指出,有时在阅读剧本的过程中会发现某些角色具有强烈的同志色彩,剧本虽然没有明白指涉,却留下诠释的空间,这便是他所谓的衣柜同志角色。

陈培广以《蝴蝶君》为例,他在搜集演出相关资料时确信剧中的法国外交官在真实事件中就是一名同志,「但是剧本的重心是放在东西方文化的不同」,外交官最大的特征是「自欺」,虽然剧中因为蝴蝶君男扮女装的表演形式予人同性恋的联想,陈培广却说他在诠释角色时从不暗示两人是同性恋,指导演员演出时也明示是一男一女的关系。即使在剧终当蝴蝶君以男装身份对外交官示爱,他也不处理成两个男人的情爱关系。因为他认为「爱不因性别而变化」是剧作家刻意保留的暧昧性,所以他也宁可把有关剧中人的同性恋暧昧情欲留给观众自己去思考。

而演员因为必须从角色的内在出发,对剧本或导演保留的暧眛呈现就必须有不同的处理方法,最近在创作社排练的新戏《天亮以前我要你》中饰演男同志的黄士伟,几年前演出《时间与房间》的欧拉孚一角时,就将这个角色和另一个主角设定为同性恋伴侣。虽然导演并未这样提示,但是为了掌握人物的背景知识,演员之间却有这样的设定,「我的角色会向对方赌气撒娇,而对方也会以肢体接触的方式安慰我,这应该比较像是同性恋的伴侣情谊」。不过这出意欲打破时间与空间逻辑性的剧场作品中,同性恋并非主题,因此黄士伟说他最多也只是将角色的肢体线条变得比较柔软而已,并不刻意强调同志的形象。

而不同的演员之间对同志角色的认定也有极大的差异,傅仰晔就认为只要能享受同性关系与欲望的戏剧人物就是同志角色,对他来说,这在表演上会留给演员很多有趣的想像空间。

演员的诠释方法

大多数演过同志的剧场演员都不认为诠释同志角色和一般角色有什么太大的不同。金士杰的原则是「先攻角色,再攻性别」。表坊《新世纪,天使隐藏人间》中的柯律师一角是他第一次尝试演出同性恋的角色,他说这个角色虽是一名同性恋者,更是一个政治家,角色的台词自述「只不过也玩男人罢了」透露出这个角色的兽性,因此他那时候倾向朝这个方向去诠释角色,而把同性恋的身份摆在第二顺位。但这是否意味同志角色和一般角色的表演真的没有两样?「同志当然有其独特的肢体语言和措辞」,金士杰说,演员若要演好同志就必须从周遭的人事物甚至是「从自己身上取材」,对金士杰来说,同志的许多社会经验是被压抑的,而这些被压抑的部分会从另一方面的才华显露出来,如果能从自己的身上找出类似的经验,就能帮助他扮演好同志的角色。

相较于柯律师一角的保守压抑,傅仰晔在《新世纪,天使隐藏人间》里饰演罹患爱滋病的「曾经」则是个勇于面对自我的同性恋者,这个角色在剧中有扮装的女性化表演,也有很男性化的性格显露,傅仰晔说因为同志比较勇敢,才能在感情上跨越社会的禁忌,基于这个特性,扮演同志角色最大的乐趣,就是可以游走于极端的两性特质之间,「就情感上来说很奔放,而一般异性恋角色的心理层次是做不到这种地步的」,因此诠释同志角色让他觉得「很舒服」、「像个精灵一样」。至于导演在指导演员演出同志角色时会不会和一般角色有所差异,陈培广说,同志角色并没有特别的敏感性,因为「他只是个角色,他只是另外一个人」。

避免典型化的同志角色

即使演员扮演同志角色和一般角色并无太大不同,但是在台湾我们仍然时常可以听到有关同志形象在舞台上过于刻板化的声音,这不仅透露了同志议题在台湾的剧场仍然具备了高度政治与美学上的敏感性,也显示了台湾剧场导演和演员究竟采用哪种诠释路径让观众接受角色所散发的同志气息。

黄士伟在演《京戏启示录》中戏班子的包头师傅一角时,就以相当阴柔的举止来暗示人物的心理状态,他说这是民国初年包头师傅普遍具有的外在气质,也是当时一般人对同性恋的认知,因此他便采取这样的诠释方法。黄士伟也发现当角色以极夸张的女性化行为出现时(如他在戏中对心仪的男性角色吊小嗓),观众就被逗得很开心,「他们的反应一方面是表演上的喜剧效果,一方面也可能是意识到这是一个同志角色」。但是这种做法会不会强化观众的刻板印象?黄士伟认为由于处理的篇幅不大,应该不会造成负面的效果,但是如果这个角色的戏份较多,他会考虑别的表演方式。金士杰则认为目前剧场中很流行将同志演得很娘娘腔、很夸张,「这是演员让观众辨认出舞台上谁是同志最快速的方法」,加上观众也抱著窥奇的心态来看演出,无形中更强化了这种刻板的同志形象。

陈培广不讳言典型化是引起观众对角色产生共鸣的必要手段,但他也强调如果要让角色深刻动人避免刻板,就必须「同中求异」。好比《你和我和爱情之间》男主角原本设定的身份是足球员,外表非常的阳刚,剧作家要传递给观众的同志形象就不是一般中性化的刻板印象。可是这出戏和他合作的演员是郭子,郭子一向予人的印象就比较中性化,「如果这是演员本身的气质,我为什么要去抑制他」,相反地更应该善用这些特质来强化诠释,「正因为郭子符合台湾观众印象中的同志,更适合顚覆刻板的同志形象。」举例来说,剧中金士杰饰演的父亲最后得了中风,按照原剧的处理方式,儿子照顾他父亲时应该笨手笨脚的,但是郭子演起来就很细腻,给观众的感觉就很特别。陈培广也认为这种思想上的顚覆远比形象上的顚覆来得有效,先给你看一个外表很像同志的人,再让你发现他一点也不滥交,反而比一般人对爱情更没把握,陈培广打趣说,「这个过程的顚覆其实是比较中国式,比较怀柔的」。

然而就这一点,傅仰晔认为创作者主观上对形象顚覆与否的认知反而是其次,他认为更重要的是同志族群看了以后会有什么感受,必须从这种角度来检验同志的形象呈现才有意义,「我希望我诠释的角色可以代表他们的一份子,而不是丑化他们」,「因为我觉得我有责任要保护同志角色和这个族群」。傅仰晔在创作社排练的新戏《天亮以前我要你》中扮演一名十分女性化、却又非常自觉的男同志,这样的角色对他来说兼具危险性与挑战性,为此他也做了一些特殊的处理,「外表上我刻意去晒黑,营造像一般人的感觉,可是一开口说话又和一般人有极大的差异」,藉著这种内外的差异去塑造角色的复杂性是演员避免典型化同志角色的手法之一,傅仰晔说,即便是很娘娘腔的男同志,面对不同的人也会有不同的态度,只有增加角色深度才不会落入典型化的窠臼当中。

只有同志才能演好同志?

台湾剧场界还盛行一种说法,那就是只有同志才能演好同志角色,只有同志才能导好同志作品。对于这种说法,金士杰认为应该要回归表演的本质,他认为表演有写实和美学的层次之别,演得像同志是写实的层次,但是如何让观众透过喜欢或讨厌而开始欣赏这个角色就是表演的美学层面,演员必须将素材加以分析、剪裁,转化成表演才能达到后者的境界,「如果只是仗著对这些素材的熟悉度,同志演同志一样会出问题。」傅仰晔则以为演员本身对同志角色的接纳程度是演好同志的关键,「如果他有任何传统的观念就不可能演得好」,许多演员在演同志时会放不开,「那是因为他们对角色的情感不够诚实。」

至于导演方面呢?是不是只有具备同志的身份才有导演同志作品的正当性?陈培广倒是很乾脆地说,如果导演是同志的话,切忌让政治性的目的伤害了作品的本质,除非你的作品本来就是政治呈现。而异性恋的导演若想藉著探寻同志生活的本质,进而完成沟通的可能,就应该要花更多的时间去了解和硏究,也必须时时刻刻回顾自己的出发点,才不至失去作品的重心。

这不也是有心演好或导好同志作品的剧场工作者,现阶段所必须面临的艺术课题吗?

 

文字|吴大纲 剧场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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