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脱维亚是个俄国风味浓厚的国家,民族性情反映在音乐中,就显得率直厚重,而拉脱维亚向来也有悠久的合唱传统,在这一次的歌剧演出中可以印证这一点。
拉脱维亚国家歌剧院《卡门》
1999年12月5日
国家剧院
歌剧《卡门》对国内歌剧迷来说,早就是一部「入门识别证」,就算不懂歌剧的人,也能够朗朗上口、哼上几段剧中旋律;除了外行看门道之外,内行要的,不再只是歌声动听与否,还多了一份剧中人物的个性表现。
别对陌生女子动情
有关「卡门」一角的诠释方式,向来没有定论,从早期Rise Stevens的性感小野猫、六〇年代卡拉丝的冶艳激情、到七〇年代Terese Berganza与八〇年代Agnes Baltsa的自然随性,各家风格,自有支持者,后世歌者虽毋须仿傚,但要唱出属于自己的味道,恐怕都难脱「观众以既有印象来评论」的事实。这次领衔的Ines-sa Linaburgyte,就音色来说,有流畅的音域转换、厚实的胸腔共鸣(让人联想到几年前来台演出此角的俄国次女高音Elena Obrazt-sova),虽然不算传统的义大利美声唱法,但透过她的音色,却也听到一位风情万种、让男人难以招架的吉普赛女子。Inessa Linabur-gyte的卡门与男主角贺赛的几场调情戏,让人不耐年轻军官竟如此地不解风情;在鄕下姑娘蜜凯拉(贺赛的未婚妻)面前,她又有一股慑人的霸气;直到遇见了斗牛士艾斯卡密罗,虽是一脸蛮不在乎,却掩饰不了内心逐渐翻动的情绪。这么一位女子,在Inessa Linabur-gyte的身上,我们看到了「只要我喜欢,有什么不可以」的豪放与随性;到了最后,却又不禁让人惋惜她的任性所导致的悲剧。
男主角Vdaim Zaplechnij,一位音色抒情漂亮的男高音,他所诠释的贺赛有种孩子气,像是「第一次真正投入爱情、却又饱受爱情捉弄」的大男孩;他的恋爱,或许是起因于一时的感官刺激,他的愤怒,有点少不更事的胡乱脾气;到了最后,卡门的三言两语,竟也让他激动得失了理性,一刀子刺向自己曾经心爱的女子,也送走了自己的人生。Vdaim Zaplechnij大抵唱得浪漫感性,直到终了才听到一些激昻愤慨,整体上似乎少了点撼动的力量,如果你愿意把他当成「西班牙的维特」(注:「维特」系德国诗人歌德笔下一位为爱伤神的靑少年),这倒是个合理的诠释。只不过让人不解的是,服装设计怎么会让一位顶著长长卷发的男子、登场扮演一位士兵呢?
舞台上另一个焦点男士,就是剧中的斗牛士艾斯卡密罗。由男中音Samsons Izjumovs饰演的此角,声音略显疲态,但舞台动作伶俐,散发一股慑人英气。其余搭配角色也有不凡演出,特别是卫兵队长、以及卡门的两位走私客朋友与吉普赛女郞,値得一提的是第二幕中难度颇高的「走私五重唱」,在又演又唱的情况之下,几位独唱者的歌声与节奏还能抓得如此紧密,可谓天衣无缝了。
没有巨星助阵依然精巧演出
在比才的音乐里,歌剧《卡门》,除了裸露的人性之外,还有绵延不绝的西班牙情调;小说原作者梅利美根据一则耳闻的「山贼杀死情妇」社会刑案,改写成这么一部「落魄士兵与爱情豪放女」的情杀事件,剧中的音乐,肩负了起承转合的重要责任,不只是音乐写得好,更需要足以担当的演唱与演奏者,在之前一连串的赏心悦目之后,比较不尽人意的,则是饰演贺赛未婚妻蜜凯拉的女高音Zigrida Krigere。「蜜凯拉」原本就是不存在于现实案件里的虚拟人物,之所以安排此一角色,只不过是要来衬托卡门善变的个性;比才给了蜜凯拉最温柔的旋律,希望这是个淸纯天真的鄕下姑娘,但在女高音Zigrida Krigere的声音里,观众可能要多费点神、自己慢慢想像比才的用意;她的音色阴暗厚重,缺少年轻姑娘的靑春气息,倒是她在戏剧性格上的揣摩,让观众格外地怜爱,这就像普契尼的《杜兰多公主》一样,有时大家的注意焦点不在充满暴戾之气的中国公主身上,反而是在一旁纤细玲珑的柳儿。
在国人过去印象里,拉脱维亚是个俄国风味浓厚的国家(过去在俄国政权统治范围内),民族性情反映在音乐中,就显得率直厚重,而拉脱维亚向来有悠久的合唱传统,在这一次的歌剧演出中更可以印证这一点。虽然合唱人数略嫌单薄(仅二、三十人),但在舞台上激发出来的戏剧性,却一点也不小家子气;他们与独唱者之间,有一种「良性的互动」,彼此密切配合,除了为剧情加温,也带领观众跟著投入剧情。「拉脱维亚歌剧院管弦乐团」此番来台编制并不算大,在指挥Normunds Vaicis的率领下,对歌者「跟」得非常仔细,音色也奏得圆润细腻,只是有些中规中矩,少了一点西班牙式的热情。
一百多年历史的国家级歌剧院,没有大牌顶尖歌唱家,却有绝佳的音乐合奏度,即使没有巨星助阵,这依然是精巧细致的演出。如果最后贺赛与卡门的「玉石俱焚」能再激情一点,我想我会更怀念那位吉普赛女子一些……。
文字|邢子青 台北爱乐电台「台北歌剧院」制作主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