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曜君的个展,可以说是近年在台湾结合活动影像创作较为出色的演出,虽属实验性质,其创作的复杂度却经得起考验。
詹曜君个人创作舞展《体态开展的风景》
8月25日
台北皇冠小剧场
运用科技与艺术结合的电子d世代(digital age)与网路e世代(e-mail generation)的新艺术浪潮,是九〇年代以来世界性的新趋势之一。在台湾,从四月份舞蹈空间、三十舞蹈剧场、五月份的语言组合舞团等,约近于十余位的编舞者都运用了电脑、媒体、影像与身体结合的形式,呈现今年台湾舞坛的一波新气象。
国立艺术学院舞蹈系毕业的詹曜君,多年来是舞蹈空间的出色舞者与编舞者,这回发表的舞作《体态开展的风景》,是与影像创作者欧佳瑞共同进行的影像与舞蹈实验创作。
红白黑解析自身经验
《体态开展的风景》分四段:第一段〈笑容、翘跷板〉,舞作中在影像的暗夜与白日、及现场表演等三种时空的穿叉运用,铺陈情境,呈现女性在生命过程中的一种探寻,透露出无所归的孤独氛围与情境。第二段〈翅膀下的嬉闹〉多了个铁制的大框架,运用现场的直接录影转播与现场独舞者的结合。从门里门外的矛盾心态、女孩子面对经血的无奈、利用气球的丢掷与现场观众产生互动等三个段落,展现女性于成长过程中亟欲想飞的欲望,对人与人之间互动的探询。
第三段〈色〉,影像与坐在长木箱上的现场独舞者结合,抛掷与扭卷红布的运用,呈现小女子成长的转变,具有近于女巫作法般的仪式感。第四段〈倒影〉有现场独舞、影像,以及一个小水池。舞者脱掉旗袍再进入浅水池,并沈溺于水中,呈现出女性极力摆脱传统的束缚,但仍身陷浅滩的无助感及浮尸般的效果。
詹曜君的表演呈现了时下许多女性内心深处的话语。虽然女性主义从十八世纪末由英国的玛丽.沃尔斯考夫特(Mary Wollstonecreft 1759-97)以《女权的辩护》一书建立了女权理论,并历经了约两百年在世界各地不断发起的妇女运动,亦是近年来在台湾受到广泛讨论的议题,但对于长久以来备受控制的女性思想,及男性沙文主义依旧存在的弊习,一般的女子仍必须经常与社会中的传统习性拉扯挣扎。詹曜君身为现代女性,作品虽未提及女性主义的大标题,但从作品中仍可看到蛛丝马迹,呈现出当下女性虽亟欲摆脱女性旧思维,却又搁浅的无奈!
层层思索 实验累积
运用电脑、媒体制造出多层效果的处理,及各种虚幻的特效,所发展出更为宽广的想像空间,让创作已经无法只是以纯肢体单向思考,这对舞蹈创作者又是多一层课题,而对较愿意投入的观众也需要有更多层的想像与思索。
詹曜君的个展,可以说是近年在台湾结合活动影像创作较为出色的演出,虽属实验性质,其创作的复杂度却经得起考验。
从景点的选择、预先录制舞者的肢体展现与环境的结合,是属于第一层的创作。当录制的影像经过镜头选取、剪接、效果的处理后制成的影带,是第二层的创作。决定影像与表演者的互动的关系,或各自表述、或彼此交融,已是第三层的创作。当然于表演当天舞者与舞台上技术部门的结合,影像、舞者与观众间的互动,又是另一层的创作呈现。所以当观众看到作品时,已是经过多层的创作思索的累积。
这样的复杂性多于一般的编舞工作,不但需要在每一个创作过程进行检讨与修订,在作品各段落定型之后,创作者更应该完全掌握作品的结构,尤其是现场与影像结合的部分,应该有更细致的分工与规画;与影片的关系何时脱离、何时结合、何时是模糊,必须在掌握之中。在这个作品的第一段和影像的接触部分、与现场直接转播的部分有动人的趣味性,其他段落虽然偶而可以碰撞在一起,但大多处于较模糊的状态,因主副不分的多焦点而造成的失重感。
舞台装置部分也是这次展演的特点。半弧形的银幕、垂吊的框架、长木箱、水池等,在表演区出现的东西都成为重要的象征符号:银幕犹如记事本,可以是回忆、是舞者的内心世界;铁框架,可以是门里门外、局限的框架、球门、相框等。它们的用与不用、并列与错落,都可以有不同的诠释。所以焦点虽多,观众却可以有多重的选择来营造自己的想像空间。
在多种元素的配合及层层的创作过程中,需要的付出与检讨也正是创作者智慧的大考验。取、舍、增、减,如何恰到好处更是学问。这次的演出虽然仍有太多的即兴与实验性而显得不够精致,但从作品中产生交融的化学作用,仍可以看出詹曜君与欧佳瑞的合作,都有相当诚恳度与付出,値得鼓励。
除了创意还要落实在肢体表现
即兴虽是创作的方法之一,但已有了固定影像的主架构,在它之下即兴则有受限的顾虑,最安全的方法是在预设的氛围之下完成,如果是突兀性的即兴,那对作品的严谨性将大打折扣。明显的例子是在第一段中,詹曜君在影像播放时运用跑或滚的即兴方式,并在旁边非设计的等待使作品显得不够精致。
在动作方面,虽可看出编舞者欲突破学校制式的束缚,所以运用了较多日常中的生活性动作与自发性动作,但仍有部分回到展现腰、腿的制式大动作,而显得不搭。现场的独舞者也未能将肢体动作完整地投射,造成了动作的草率与缺乏精准度,而显得弱于影像。
看过多场年轻编舞者与影像结合的作品,感到忧心的是影像处理的深度似乎超越了肢体的展现。虽然结合影像编舞者更可以天马行空地创作,但却往往忽略了舞蹈的本质,身体的运用的多种可能性、创造性动作的缺乏,导致身体的展现经常沦于附庸,现场表演时可贵的身体魅力也尽失无遗。这是否本末倒置,値得深思!更重要的是,创作者要呈现的是什么?作品完成时是否有自我检讨的能力?不明不白的我行我素、不清不楚的呈现,不仅不负责任,亦是成为编舞家最危险的隐忧!
文字|胡民山 舞蹈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