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庭竹与布拉瑞扬两位云门力捧、具潜力的编舞者,以十年不到的编舞龄能有此作已属不易。期待新一代的编舞者能熬得住并且持续创作,多思考、多历练,成为台湾编舞界的生力军。
云门舞集2「春季漫游2000」
2月23〜26日
台北新舞台
靑春、有活力的年轻舞者观众爱看,年轻的编舞者更被期待。云门舞集二团,一个被关注的新组合成立于去年五月,邀请到罗曼菲担任艺术总监。以年轻的新鲜人为号召,甄选了九位全职舞者,年龄平均二十二岁,并举办了「靑春编舞工作营」,为台湾新一代编舞者提供一个可以无忧无虑的编舞园地。
去年九月二十八日于马祖首演后,云门二团以舞作结合演讲或示范的展演方式,巡展于台湾的鄕镇学校及社区。今年三月在台北新舞台的剧场正式与大都会的观众见面,不同于云门一团的大制作,二团以精简的呈现,结合美国、香港、台湾等五位编舞者的作品。
舞作展现舞者能力
这五支作品可分为敍述性与动作性两种形式。
《男生》是香港伍宇烈于一九九六年为香港城市当代舞团编的舞作,一九九八年获第六届国际编舞大赛(Bagnolet)编舞奖。《男生》的表演区几乎集中在接近观众的半个舞台,压缩的空间充分展现历史的变迁,充分运用情境与动作来产生张力。舞作一开始就运用倒数计时器预示著时间的迫近,以新娘为轴,引发各种事件。在配音的掌声中,身穿凤冠霞披中国古装新娘与仅穿底裤的男生,于微高起的方形平台的主区位交替。
四位男舞者在吉他配乐中展现男生的活跃与刚健,深沈的新娘来回慢步走过。当新娘再次站定于主区位时,卸下了古装服饰的「她」赫然是一刚强男儿身,并且在改编的《男儿当自强》乐声中跳起芭蕾基本动作,与另外四位跳著中国武术的男生相对起舞。舞到最后,计时器也到了归零的时刻,男生们相继脱去身上衣裤并渐渐地倒下,有的躺在地上抱著凤冠霞披挣扎著、有的被由内台丢出的传统古装压倒在地。
此舞作在台湾的演出虽做了部分修改,但在其中仍可看到香港人回归前的焦虑,反讽传统与顚覆性别的手法极端强烈,令人惊撼,呈现出编舞者在传统与现代之间的徘徊,虽淡淡的,但骨子里仍旧充满著历史变迁与回归的惶恐。
卓庭竹的作品《天使在吗?》,三女一男在梦的飘忽中寻找著、呼唤著,无愁的嬉游只为了寻找天使。编舞者以梦境式的手法,表现出明知天使不在,却仍欲寻找出天使的下落的踌躇。轻轻淡淡地营造少女不知愁、梦幻般的景致,却经常因太多的技巧性推举动作与硬木桌的攀滑,破坏了轻的质地。
布拉瑞扬的作品《出游》,幽秘的死神撑著黑伞一直跟随在梦游的少女身边。少女多次被穿上衣饰,却不满意地一件件脱掉。与其说她在梦游倒不如说她是自恋及企图寻找自我的归属来得贴切,终了却幻灭在死神之下。作品中呈现的是对环境的无奈、对生命的不安,虽属沈重,却时有一些小趣味来冲淡。《出游》深情款款地陶醉在梦游中,缓缓道出对死亡的无奈,没有伟大的情节却有死亡情境。
这三支舞作是较属于有情境的敍述性舞作,其中的许多情境及符号,也可感受出编舞者内心所属的不安景象。
这三支舞作亦各有不同的道具运用与神秘人的出现。《男生》的吉他不只是嬉弹的乐器,不但与舞者的肢体结成一体,在舞者对其抚摸与亲吻的亲密动作时,转化为有生命的物件;横隔上下舞台的把杆,则意味著现在与不知的未来。《天使在吗?》的透明伞、《出游》的黑伞,虽营造出神秘的气氛,但缺少多层次的运用。《天使在吗?》的大型长桌也角色化地变成羽毛飘落的地点、倾斜嬉戏的溜滑梯,亦是深沈的门板。《出游》中遮盖的白布,则意味著被社会的淹没与死亡。
《男生》中的「新娘」每次的出现都有不同的象征意涵,如时代的交替、男人的调情、性别的顚覆、传统与现代的焦虑等。《天使》的持伞者虽可视为神秘人,但无形地另一层想像空间的天使也可视为神秘人的代表。《出游》的持伞者,如死神随侍在侧,令人有不安的压迫。
另外两支舞作则属于动作性的舞蹈。
Dancing to Music是美国编舞者Victoria Marks一九八八年於伦敦首演的作品。舞作中的四位舞者双手紧握、垂放于身前,横排在舞台中央,冷冷地做著整齐地上看、侧看、下俯身的简单动作。舞者在经过长时间的动作重复之后,才有了彼此轻微的接触与互看,舞蹈因打破了长久的冷漠而有了温馨的感觉。整个舞作的感受虽淡淡的,却意味深长。编舞者以简单的动作元素、简洁的意象,营造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引述人性内面对爱与关怀的需求,是属于极限主义风格的舞作。
《晶属时代》是由出生于柬埔寨、习舞于澳洲的张晓雄所编作。舞作以速度感、强烈的动作质地,企图营造出今日社会急速变化的现象。在独舞、双人舞、群舞的结构中展现舞者的技巧,有较多的关节性动作及臀部的扭动。
Dancing to music生活化的动作与《晶属时代》近于机械化的动作,虽都属动作型舞作,但他们是因对时代有感而发,再将之化成动作呈现,虽没有故事情节但仍可感受到编舞者对时代的关怀与控诉。
对台湾编舞者的期许
纵观这五支作品:顶著国际性得奖作品光环的《男生》的确有他得奖的条件,不但结构分明、情境铺陈得宜,是支多变化与富设计感的舞作,而且在中西文化的融合中,仍不失「香港自以为是英国人,但身体里的血液却是中国」的时代色彩。Dancing to Music虽然精简但仍可感受到人们对温情的渴求,唯有过於单调之嫌。《晶属时代》以动作及速度为诉求,虽然流畅但呈现却平庸,不但毫无刺激感,也看不出有一身好功夫的舞者的特别之处,只是一堆如流水帐般的动作罢了。这三位编舞者都有近二十年的编舞历练,相较之下,卓庭竹与布拉瑞扬两位云门力捧具潜力的编舞者,此展虽不是惊人的创作,但以十年不到的编舞龄能有此作,已属不易。
舞蹈创作的呈现需要许多周边配合,较无法像其他艺术可以一人承制,可谓艰巨的大工程。台湾舞蹈系毕业生目前每年有近于两百位,有兴趣编舞的已经不多,能持续者更是寥寥无几,甚至由国外获取学位归国的高学历舞蹈创作者,也仅是昙花一现就不知去向!不知是因为生活所致,还是因为台湾舞蹈的发展空间有限?能持续创作的人是幸福的,也是値得尊重的。期待著新一代的编舞者能熬得住并且持续创作,多思考、多历练,成为台湾编舞界的生力军。期望云门舞集2的成立,能提供更宽广的空间给台湾的编舞者,及有别于主团的风格,再造佳绩。
文字|胡民山 舞蹈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