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对陈慕融一直保持梦幻的完美印象,然而当天在国家音乐厅的演出,技术、诠释、台风各方面无一及格,甚至表现出心不在焉的轻忽态度,让有心观众无法接受;以陈慕融这样等级的独奏家来说,也有负夏汉(Gil Shaham)当年所说「Robert Chen与我同等级」的美言。
浪漫双杰──陈慕融与林望杰
12月10日
国家音乐厅
景气会影响演奏者技艺吗?我想不会。但是否会影响演出者士气和情绪?也许有可能,否则为什么曾耿元、陈慕融两位国际奖项得主、本土提琴界的超级战将,都不约而同近期在舞台滑铁卢呢?无论如何,两场高度期待的演出,成绩让人失望错愕,不能说不为低迷的表演景气再添冷霜了。
曾耿元是台湾罕见的超技派演奏家,不管协奏曲还是独奏,总是拉得火花四射、咄咄逼人。然而十一月十一日的帕格尼尼《第一号小提琴协奏曲》,从第一主题开始,技巧失手、音准失准就没有停过。甚至到安可的改编舒伯特《魔王》,也拉得残破摇摆,令人如坐针毡。然是,曾耿元仍维持一贯疾速凌厉风格,虽然瑕疵过多,至少给人准备欠周、勉力以赴的感觉;陈慕融的情况则尤有过之。
破碎的梦幻印象?
笔者对陈慕融一直保持梦幻的完美印象,一九九三年与陈慕融、陈秋盛、台北市交一同远征莫斯科,陈慕融一手流利无瑕的柴科夫斯基《小提琴协奏曲》,场场令人惊艳,让吾等随行者觉得在俄罗斯面上有光,至今仍无法忘怀。然而当晚在国家音乐厅的演出,技术、诠释、台风各方面无一及格,甚至表现出心不在焉的轻忽态度,让有心观众无法接受。
西贝流士协奏曲是许多爱乐者心目中的最爱,原因是在其冷冽的旋律和声之下,积满自由、激烈的情感。为了让独奏有更多发挥空间,西贝流士安排了反传统、超长段的独白段,全曲可比作一首管弦乐伴奏的Cadenza(编按:装饰奏),与贝多芬、布拉姆斯协奏曲那种框在格子里演奏的感觉大大不同。历来演奏名家诠释这部作品,也以浪漫激情者居多,一边驰骋于灿烂的花腔技巧,一边也著力于经营奇巧的音色变化,各见胜场。
开场吟诵般的第一主题,陈慕融悠缓展开,另成一格,使人产生无边旷野、独登顶峰的孤高,不禁心生期待。但接下来的发展却让这股期待逐渐降温,最后跌到谷底。持续而缺乏变化的慢速度,使原来塑造的气氛松弛下来,不再神秘。进入加快的模进上行音型时,仍是既慢又平板,开始让听众不明演奏者动机为何(除了识谱练琴之外)。更令人诧异的是,即便在这种慢速之下,还是出现不容原谅的失手(非艰难段落),大跳音程显得犹豫而失准,长段无伴奏部分冗长、缓慢,如同一部怯生生又频频出错的练习曲。
两败俱伤的演出
第二乐章慢板虽没有大错,对喜爱西贝流士协奏曲的人而言,是段难以忍受的经验。很难想像这么一段情绪纠结、缠绵的乐章,可以被处理得如此平淡无奇。没有强音、没有弱音,没有松紧、没有对比。中段管弦乐总奏来得有点一头热,主题交回独奏,一样回到苍白冷漠,做为陪衬的乐团反而显得无所适从。第三乐章已到了交差了事的拖戏,细听陈慕融乐句细节,除了基本音高、强弱之外,毫无诠释可言。中段三连音懒洋洋上下浮沈,把西贝流士的婉转之美全破坏了。这样的演奏虽勉强称得上流畅,但以他这样等级的独奏家来说则完全无法接受,也有负夏汉(Gil Shaham)当年所说「Robert Chen与我同等级」的美言。
—场演奏的失败,对演奏者和观众可谓两败俱伤。如果原因是出自演奏者的轻忽、马虎,误以为听众可以轻易敷衍,那么最终的伤害还是自己。对这样的结果,笔者除了遗憾还是遗憾。常言虽道「勤能补拙」,但有才华的人若不勤,也有可能掉到拙的境地,岂可不愼?
文字|杨忠衡 音乐文字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