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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普兰「规规矩矩」地打著拍子,令人联想起国小阶段站在升旗台上指挥全校学生唱国歌的生硬手势。(白水 摄)
音乐 演出评论/音乐

意志的挑战与胜利

评卡普兰、林克昌与俄罗斯国家管弦乐团

尽管卡普兰的指挥手势如此地拘谨、简约,俄罗斯国家管弦乐团的表现却相当出色;纵使他少作提示,乐团依然「自发」地奏出优美、协和的乐音。而林克昌的表现,更是让数年来在台湾始终风风雨雨、评价不一的他一吐冤气。

尽管卡普兰的指挥手势如此地拘谨、简约,俄罗斯国家管弦乐团的表现却相当出色;纵使他少作提示,乐团依然「自发」地奏出优美、协和的乐音。而林克昌的表现,更是让数年来在台湾始终风风雨雨、评价不一的他一吐冤气。

俄罗斯国家管弦乐团

10月21、22日

国家音乐厅

要衡量一个乐团的好坏,除了观察他们与常任指挥合作的表现之外,也须参考他们与非经常性的客席指挥互动的成绩;反过来说,欲了解一位指挥的优劣,在看他与常驻乐团演出的成果之余,同时还要比较他带领其他只排练过几次、就得上场的乐团的能力。或许是上天刻意的安排吧!俄罗斯国家管弦乐团此次访台演出,因音乐监督兼首席指挥史毕瓦科夫临时发现罹患肿瘤,必须住院开刀,不得不阵前走马换将,由旅澳华裔指挥林克昌入替。以致该团此次台湾行,出现了并无常任指挥带领,完全看客席指挥大展身手的特殊现象。也因为这样,被本地的音乐媒体誉为「东方的卡拉扬」,但在台湾这块土地上始终不得志的林克昌,终于获得一个得以让乐迷们公平检验音乐媒体对他的报导「是否过誉」的绝佳机会。

除了临时入替的林克昌之外,按照原定计划随团来访的两位客席指挥,分别是以马勒的第二交响曲《复活》成名、而十多年来指挥曲目亦只限于极少数几首马勒作品的吉伯特.卡普兰,及义大利名影星苏菲亚罗兰之子卡罗.庞狄二世。其中,卡罗.庞狄二世与俄罗斯国家管弦乐团只在台中演出,笔者不克亲临聆赏,遂无法在此处谈论。

心底的问号

说到卡普兰,此君以马勒的《复活》一曲崛起、游走乐坛的传奇经过,在他来访之前,已有媒体广为报导,在此不拟重复叙述。笔者过去也曾经聆赏过他的马勒录音,觉得他的表现尽管与二十世纪初叶几位擅长马勒作品的大师固然有段差距,但在当代也称得上佼佼者,对现场亲聆其演出这个机会,自是充满著期待。然而十月廿一日晚上,当卡普兰挥动他的指挥棒,俄罗斯国家管弦乐团的乐音流泄后不多久,笔者的内心就充满了问号。

舞台上的卡普兰「规规矩矩」地打著拍子,他的动作让笔者联想起国小阶段站在升旗台上指挥全校学生唱国歌的那些同学。他的手势非常地简单,除了间续用左手提示某些声部将音量减弱、或速度放慢之外,他很少用左手给任何的信号;至于他的右手,在提示各个声部开始或加入的动作(upbeat)来得相当急促,之后他就难得有手势提示某声部该加入或者在速度、音量上要如何变化。

尽管卡普兰的指挥手势如此地拘谨、简约,俄罗斯国家管弦乐团的表现却相当出色。没错,在第一乐章部分,各声部的应和、起落、转折与收束都有些错绌零散,尤其是声部与声部之间应答时的乐句处理,缺乏紧凑性,以致音乐显得支离破碎。然而,从第二乐章以后(第一乐章结束后,卡普兰与副首席一同回到后台,许久才再出现),卡普兰仿佛与乐团取得了默契,纵使他少作提示,乐团依然「自发」地奏出优美、协和的乐音。最后的第五乐章中,乐团、独唱声乐家及合唱团协力创造出惊天地泣鬼神的昂然气势,重重地冲击著聆者的心弦。

卡普兰造假?

说实在地,笔者起初非常怀疑卡普兰有造假之嫌(请人代训练好乐团,临场才换他上去比划两下),从他的手势,笔者看不出他能「驾驭」乐团,交出这么一张还蛮漂亮的成绩单。后来,笔者请教过《新朝艺术》的副总编辑杨忠衡(他曾在事前赴纽约,对卡普兰作了长达三小时的访谈;卡普兰与俄罗斯国家管弦乐团在台排练时,他亦在旁观看)。据他表示,卡普兰确实对马勒的《复活》交响曲了若指掌,亦有其独到的见解,且为了此次演出,提前数日来台,与乐团从一早排练到晚上,每日排练时间超过十二小时,连续数日。因此,杨忠衡否定了笔者所怀疑的造假的可能性。这样的话,该如何解释卡普兰单凭那几式手势就能创造出颇为美好乐声的原因呢?

笔者认为,这种看来似乎不可能的事也只可能发生在诸如俄罗斯国家管弦乐团这般,团员素质齐整且训练精良的好乐团身上。乐迷朋友不可能期望卡普兰从根本作起,训练一个刚成军、团员经验稚嫩、而团员之间毫无默契的乐园,奏出让聆者感动的马勒《复活》,他所受的指挥训练还是太浅薄了些。然而,有道是「勤能补拙」,卡普兰无法借由手势带领的,他靠著言语对乐团说明指点,且他也很有耐性,慢慢、一次又一次地反复与乐团和,直到他们完全领悟、记住他的要求(这也只可能发生在俄罗斯国家管弦乐团这种乐团上),以致上台后纵使卡普兰的指挥手势不能给他们足够的提示,乐团还能凭著排练时的印象,作出他所要的声音。

卡普兰让我们看到「意志的胜利」,至于林克昌和俄罗斯国家管弦乐团所创造的音乐,更是让数年来在台湾始终风风雨雨、评价不一的林克昌一吐冤气。尽管因排练的次数不多,使得改变了部分奏法以配合林克昌指示的俄罗斯国家管弦乐团在演奏时偶有声部接递的闪失,乐团首席在《天方夜谭》中的独奏乐段,亦稍为出现不顺的现象;但在林克昌的驾驭之下,该团的《伊果王子》序曲及《天方夜谭》精采无比。台湾的音乐媒体称林克昌为「东方的卡拉扬」,不过笔者认为这种比喻并不十分贴切。

林克昌的逻辑性与说服力

卡拉扬是「音的魔术师」,聆赏他指挥下乐团的演奏,乐迷多半为他创造出来的斐然璀璨的声音倾倒,有点像中了符咒般,心醉神迷而无法自己。林克昌则更富逻辑性,他的音乐更具说服力,也更具戏剧性。笔者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在《伊果王子》序曲中,他已经使各声部以乐音仿佛一个个演员(且是像劳伦斯.奥立佛般成就非凡的演员),在舞台上演出一场扣人心弦的好戏。到了《天方夜谭》部分,笔者不时有了个错觉,觉得那一件件的乐器化为人形,在舞台上表演著(或许华德迪斯奈的《幻想曲》看多了),那音乐用生动鲜活的形容词都无法表达笔者聆听的感受,只能说笔者似乎看见一出《天方夜谭》的戏就这样一景又一景地演下去。

柴科夫斯基的《罗可可主题变奏曲》则让我们看到,对林克昌的指挥能力有所怀疑的音乐家通常会表现的作为,例如鲁丁。有过与林克昌搭配经验,且对他心悦诚服的俄罗斯国家管弦乐团,在这次的演出中愿意接受他的指示,甚至变更他们平常的演奏习惯,然而未曾与他搭配过的大提琴家鲁丁则不那么百依百顺。打从一开始,两个人所持的乐谱版本就不一样,最后是林克昌「客随主便」,采用了鲁丁惯用的版本(笔者请教杨忠衡而得知)。可是,从开始演奏起,有意考验林克昌功力的鲁丁就以快得惊人的速度奏著,也亏得俄罗斯国家管弦乐团的水准一流且对林克昌完全服从,他的不驯倒也难不倒林克昌。在林克昌的带领下,乐团亦步亦趋地与独奏大提琴应和,鲁丁的恶作剧始终没有造成不良的后果。这首乐曲由于鲁丁完全在「飙」技,原本一些如歌的乐段都飞行般地带过,音乐性不足,但让聆者见识到鲁丁、林克昌及乐团的娴熟技艺。

史毕瓦科夫的缺席固然带给乐迷某些遗憾,但却是难得的好机会,让我们领略到一个一流乐团的可塑性与柔韧度。同时也给了林克昌绝佳的机会,证明了只要乐团的可塑性高,他绝对能带领他们创造出绝妙的音乐。这是我们在遗憾之余,应该觉得欣慰的。

 

文字|吕懿德 音乐文字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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