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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amophone曾是古典音乐最重要的唱片杂志,随著时代的变迁,也面临著转型或关门的命运。(本刊资料 提供)
寻找百分百的表演杂志 百期特企/寻找百分百的表演杂志/音乐类杂志/专访篇Ⅱ

在新世纪传唱的留声机

从与Gramophone总编辑詹姆斯.乔利谈话看西方音乐市场

就体质来说,大部分「专业」的杂志,都比唱片为主的Gramophone更贴近「音乐杂志」。但无可讳言,唱片欣赏已成为影响层面最广的音乐活动。Gramophone是世界历史最久、影响力最大的古典唱片杂志,在各方面均具有相当指标意义。该刊总编辑詹姆斯.乔利相信,只要唱片公司存活一天,人们就需要Gramophone一天,七十八年后,Gramophone仍会是人们生活的一部份。

就体质来说,大部分「专业」的杂志,都比唱片为主的Gramophone更贴近「音乐杂志」。但无可讳言,唱片欣赏已成为影响层面最广的音乐活动。Gramophone是世界历史最久、影响力最大的古典唱片杂志,在各方面均具有相当指标意义。该刊总编辑詹姆斯.乔利相信,只要唱片公司存活一天,人们就需要Gramophone一天,七十八年后,Gramophone仍会是人们生活的一部份。

研究唱片杂志老大哥的目的,是把眼光从岛上移出去,看看别人在风雨时节的景况。首先得先厘清一个问题:Gramophone《唱片评鉴》代表「音乐」杂志吗?音乐活动如此多样,各领域各有不同诉求的音乐杂志,就体质来说,大部分「专业」的杂志都比以唱片为主的Gramophone更贴近「音乐杂志」。但无可讳言,唱片欣赏已成为影响层面最广的音乐活动。表面上唱片和表演属两领域的事,但愈到近代,二者关系愈趋紧密,和流行乐界并无二致;爬到顶尖国际舞台的,极少不是藉唱片扬名立万。

「唱片」能代表「音乐界」?

现代是媒体世界,大众判断音乐家的价値,多从他是否曾在某知名唱片公司出唱片来决定。其实成为唱片明星有很多非音乐要素,例如机缘和人为操作,出唱片未必是好音乐家,反之亦然。大家心知肚明,但「唱片-舞台-成就」已是巩固的资本社会游戏规则,笔者无意在此愤世嫉俗;笔者同意观察唱片业,是探测音乐界气候的好办法。

台湾音乐舞台多年来以古典音乐为主流,而古典音乐主流在西方;台湾音乐家能成为唱片明星者有几多?因此呈现本土音乐工作者和唱片大众并不相辅相成的现象。我们的音乐生产者住在文建会的帐篷里,消费者捧著国外评鉴流连在唱片行里,互不相干。这真是可怪的现象!然而这个状况在二十一世纪初已有了微妙的变化。今天观察西方音乐动态,愈来愈像是对强盛了三百年的古典音乐帝国作降旗前的回顾一瞥。

无疑地,Gramophone是世界历史最久、影响力最大的古典唱片杂志,各方面具有相当指标意义。唱片盛世约起于百年前,历史悠久的唱片公司EMI(创于一八九七)、DGG(创于一八九八)不久前才欢度百岁生日。创始之初,唱片被视为旁门左道的娱乐,没有人把号筒里发出的呕哑声音视为正经「艺术」的一部分。然而随著传真度提高,人们开始把器械再生的虚拟声响,认同为音乐家的代言者。一九二三年Gramophone杂志应运而生,创始者一是作家康普顿.马肯济(Compton Mackenzie),一是广播主持人克里斯多夫.史东(Christopher Stonw),他们都是业余爱乐者。値得注意的是,业余爱乐者成为音乐媒体主干,东西方皆然(日本历史最久的「音乐之友社」旗下诸刊情况亦同)。

笔者于九六年首度采访该刊总编辑詹姆斯.乔利(James Jolly),这位年轻总编辑一表人才、头脑聪敏,却带点贵族的傲气,一如Gramophone的标准英国气质:「我们是世界上第一本专业唱片评论杂志,所以可说Gramophone的历史就是唱片评论的历史。我们有四十五位主笔,年龄约三十五到八十岁,有的是报章编辑、音乐家、电台主持人或业余作家,背景形形色色。我们并不强调主笔必须学音乐,因为鉴赏、写作和学院背景没有绝对关系。我从大众媒体如报刊、广播、电视…去认识恰当人选,然后邀他加入主笔阵容。」乔利本人三十岁就担任Gramophone总编辑(现年四十岁)本身学文学,曾在电台任职,业余学过钢琴和小提琴。

评论.评论.评论

Gramophone每月从五十个厂牌,拿到超过五百张新唱片。然后由总编辑挑出二到三百张寄给主笔群试听。Gramophone的定位向来单纯,除前段若干专文外,后段清一色评论文字,鲜少设计变化。细读Gramophone的评论,个人认为「见多识广」是最重要的长处,至于深刻的理性或感性见地,则未如一般预期中的高妙。不过,和日本人如奉神明的大师崇拜比起来,英国人较有「说大人则邈之」的冷静。

Gramophone的评论客观吗?这是全世界杂志共通的问题。乔利看法是:「一个人的美食可能会是另一个人的毒药(One man's meat is another man's poison)。」他认为评论其实脱不了主观。某些客观问题如指出哪些地方奏错、比较速度和强弱的差异…,这些都很容易办到。最重要是向读者解析音符背后的涵意。好的评论不在告诉读者一张唱片的评分等级,而是要说出所以然来,而这都和作者的个人见解很有关系。

诚然,没有个人观点的乐评是不具参考价値的,只能称为综合常识的「鄕愿之谈」。许多读者购买杂志,是希望找到可信的顾问,帮他判别好或不好、该不该买,而非多一个仅提出一般意见的人。Gramophone深明此点,以其深厚传统和资源,强势标榜「优质主观」,不但一再强调自己是世界影响力最大的音乐杂志,并把年度唱片包装成「古典唱片的奥斯卡」。在「反一言堂」与「期待权威」这个双向矛盾上,Gramophone应是倾向后者的右派。Gramophone的地位显然打造得相当扎实,君不见国内某些乐评人,见到英国、日本杂志提出和自己相近的评论,每每喜形于色,以为揣摩到圣意。

杂志一边要做「意见领袖」,一边要与衣食父母的唱片业角力。这是唱片杂志的双重矛盾,同样地,Gramophone仍是报以强势态度。乔利说:「评论可能让厂商觉得沮丧,但他们只能抱怨,不能怎样。因为他们知道Gramophone在这一行的影响力。不管评论是好、是坏;它是一篇Gramophone的唱片评论。」这句话基本上没错,但细阅该刊推荐唱片榜单,要说与唱片公司期望完全脱节,那也不太可能。

为了继续在新世纪领先群伦,擢用乔利便是该公司求新求变的具体实践。乔利任内,平板保守的杂志开始见到新颖的版面设计和专题规画,出版计划更雄心壮志,除有意与《企鹅唱片指南》The Penguin Giuide to Campact互别苗头的Good CD Guide、《顶尖CD一百张》Gramophone classical 100之外,九〇年代陆续推出《国际古典唱片收藏家》International Classical Record Collector、《国际钢琴季刊》International Piano Quarterly、《国际歌剧收藏家》International Opera Collector、《早期音乐季刊》、世界音乐杂志《歌之线上》Songlines及多本丛书。Gramophone也是最注意网路传播和多媒体的杂志社,一九九六年首创推出光碟版的Gramophile,收集一九八三至九六年的两万篇CD评论。次年这笔资料库上网供人付费查询,由于竞争剧烈,再次年全面开放免费查询(http://www.gramophone.co.uk)。

任何企业都不会主动公开自己营运状况,四十多位员工的Gramophone杂志也一直自信满满地宣称财务良好。然而九六到两千年间的网路冲击和全球唱片不景气,仍对这个唱片杂志龙头造成冲击,有些不寻常状况也引起外界猜疑。先是九九年底媒体赫然传出Gramophone将关门的报导,台湾代理书商也中止进口,而Gramophone的网站也长达三个月没有更新,造成乐迷议论纷纷。

瘦身与浴火重生

原来Gramophone创刊后不久,因财务问题出让给Pollard family,这是属一贵族的家族企业。经过数十年,于九九年转售给英国「乾草市场」(Haymarket)出版集团,详细原因不详,不外与媒体环境丕变、商业集团化趋势有关。「乾草市场」是营利导向的出版集团,旗下杂志多达七十四本。转手不久由于市场因素,决定停刊或转售各旗下子刊。结果《国际古典唱片收藏家》与《国际钢琴季刊》卖给奥菲斯出版集团(Orpheus Publications),《国际歌剧收藏家》和《早期音乐季刊》停刊,是Gramophone最大的一次瘦身。

然而事件并未因此落幕,Gramophone转手时附带裁员,其中包括不少三十年以上的资深编辑和业务(包括笔者认识的发行总监Barry Irving)。这些人不干被裁而另起炉灶,于两千年三月创刊《国际唱片评论》International Record Review。由于出自Gramophone资深班底,并挖角资深作者,标榜Gramophone原味。相形之下,在新集团奋斗的乔利背负为新世纪读者改头换面的使命,一时何为「本尊」?何为「分身」令人困惑。加上后起之秀《BBC古典杂志》BBC Music Magazine、《古典CD》Classic CD群雄并起,杂志界风声鹤唳,纷与作者签订独家合约,市场惨烈可见一斑。

最近重访乔利,他坦承该刊曾稍事休息和重整。现在Gramophone已经改版,据说很有「新世纪」的感觉(很遗憾台湾没办法见到)。乔利仍抱著审愼的创新政策,除提供老读者爱看的例行内容外,他们也特别为入门者设计贴心的标题、书眉,目的在拓展新人口,乔利称之为「清新而友善的新外貌」(fresh and more welcoming look)。

绝望与希望

乔利眼中的Gramophone仍是充满希望的,他认为他们有一定的读者忠诚度,而这些读者平均有每年六十张唱片的消费量,当然对业界有相当影响。加入「乾草市场」集团后,「无疑地,经销管道比以往更强了」因此他有信心「即使唱片业真遇上困境,我们也定是最后一本受波及的杂志。」网路热降温后,Gramophone仍强调网路传播的重要性,他们致力强化资料库(Gramophile将扩充到二万八千篇评论),并接受虚拟与实体并重的政策。

至于全球古典唱片不景气,唱片集团合并、裁员时有所闻,影响如何?乔利不愿明确做结论,因为他认为古典市场前景仍在未定之天(不像笔者认为随时代推移,有必然下降的理由)。他举唱片公司Naxos的堀起、新演奏人才出现、独立厂牌制作更专业的产品…等现象来论证,但并没有提出让古典市场回春的足够说服力讲法。另一方面,乔利保守地认为「跨界音乐」(Crossover)和追随潮流,是危害古典市场的两大主因。乔利并相信,只要唱片公司存活一天,人们就需要Gramophone一天,七十八年后,Gramophone仍会是人们生活的一部分。

相对于乔利的乐观,笔者认为古典市场是悲观的。古典音乐已在上世纪实质停止发展,诸如乔利所提极限主义等少数受欢迎的当代音乐,合起来能创造的唱片销量,可能还不及贝多芬或柴可夫斯基的单首交响曲。时空背景逝去、唱片事业老化、价値观的转移、日新月异的资讯科技,都让笔者不相信Gramophone能保守地再活七十八年。但跳脱古典音乐思维,笔者又是乐观无比的。因为只有褪下古典音乐体系的硬壳,新音乐文化才有萌芽的空间。那种期待创造新文化的喜悦,岂是枯等一张新版本古典唱片所能相比?Gramophone已走过叱咤风云阶段,现正努力守成。个人认为我们不必陪他们一同凋萎,而是离开他们,走向属于自己的天地去。

 

文字|杨忠衡  文字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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