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在日本长大,一九九三年到美国念大学、研究所,目前正在西北大学博士班苦读的小野田奈津(Natsu Onado),是美国芝加哥目前相当受瞩目的新一代剧场工作者;此外芝加哥的几家商业剧场也采用她的舞台设计,以一个求学中的年轻设计者而言,她在职业和前卫剧场界均已奠定相当好的成绩。
即使是最资深的剧场哈日族,对于这位年轻的日本女生也不会有印象。从小在日本长大,一九九三年到美国念大学、研究所,目前正在博士班苦读的小野田奈津Natsu Onado,似乎已被视为美国人。如果不是与「河床剧团」美籍导演郭文泰(Craig Quintero)共同创作的《锅巴》与《开红山》,台湾观众恐怕无缘见到她的作品。
独创鲜活的舞台风格
《锅巴》中强烈的视觉意象,使导演郭文泰在台湾的小剧场界快速窜起。剧中的舞台设计不仅仅是传统剧场创作概念中隶属导演统整的一环,同时成了这出戏最抢眼的部分,也是让作品成功的重要关键。《锅巴》的舞台设计小野田奈津,从大学起就和郭文泰密切合作;他们观念相近,都不愿受传统束缚,于是藉著作品的发表,逐步探讨剧场环境与表演的关系。小野田奈津认为自己的角色就是把导演想像的视觉印象,逐步发展成具象的实体。她和郭文泰的合作方式是共同创作,而非各行其事,因此便能赋予舞台鲜活的生命,主导著演员的特质、表演方法,甚至影响这出戏所凸显的风格。以《锅巴》为例,原来的设计模型其实比后来制作的舞台更有浓厚的日本风味,其中使用了许多日本建筑、庭园的元素。对于舞台设计者来说,在日本以外的地区上演具有日本风味的戏剧,更好奇不同的观众对于舞台风格会如何不同的诠释。
错过观赏《锅巴》的笔者,后来倒是在芝加哥看到了小野田奈津独立制作的另一个作品《原子小金刚》。这出戏融合了手冢治虫的漫画(manga)概念,将魔术、电影、文学、音乐等各种不同艺术表达形式,融为一炉,各类象征互相指涉、挪用。小野田奈津本人和原子小金刚(以真人大小出现在舞台上)不停彼此交换身分,将美国亚裔、以及外籍人士在美国难以言说的身分认同(identity)的问题,谈得流畅自然、毫不做作矫饰。而死亡一景巧用机关与萤光色的体液,在烟火施放后交陈的死亡意象,相当美丽绚烂;令人玩味再三,叫人印象深刻。
后来小野田奈津即以《原子小金刚》入选「芝加哥年轻艺术家」表演系列,以其外国人的身分,将一个独立的校园制作推展到市中心的文化中心,成为芝加哥目前相当受瞩目的新一代剧场工作者。
目前在西北大学就读表演艺术研究(Performance Studies)博士班的小野田奈津,除了忙于课业,一面仍旧不停地从事舞台设计工作。在《原子小金刚》演出的同时,她也替密尔瓦基市X剧场Loss of Breath的偶戏演出设计舞台,这个设计结合了传统日本能剧的元素,是小野田奈津目前为止最满意的设计作品。此外芝加哥的几家商业剧场,如位于湖畔大型游乐场旁的「芝加哥莎士比亚剧场」和「美国剧场」(American Theatre Company)也采用她的舞台设计,以一个求学中的年轻设计者而言,她在职业和前卫剧场界均已奠定相当好的成绩。
一身全套的好功夫
年纪极轻的小野田奈津,学业、事业一帆风顺,原来她从日本高中毕业之后,才开始她的美国生活。在芝加哥就读西北大学的小野田奈津,只花了三年的时间双修「剧场」和「美术」两系,拿到了双学士。这段期间她马不停蹄地参与各项戏剧演出的幕后制作,极有美术天分的她,也曾在「全美表演艺术研讨会」(National Performance Studies Conference)发表装置艺术作品;对大学生来说,在全国性的学术场合能有这般「一席之地」,可说是难能可贵。大学毕业之后,她到耶鲁大学深造,受教于知名华裔舞台设计家李名觉。她在耶鲁下了苦功,这才学到全部的基本舞台设计方法,包括做模型、画草图等等,在此之前她完全不会这些与其他工作伙伴沟通的基本技巧,所以乾脆全部制作都是自己「下海」;因此,她也可以拿起榔头,下场做木工。小野不但拥有深厚的美术根基,再加上大学教育的剧场训练,而能练就今天一身从设计、搭景,到做出理想道具的好功夫,这一切绝非凭空得来。
硕士班毕业后小野田奈津回日本教授英文。除了得以从紧凑的学习生活中稍微喘息之外,她也在思考是否回日本发展,当个上班族。割不断她对剧场艺术的热爱,她还是在日本举办了一场工作坊训练,继续从事她喜欢的戏剧活动;果然才过了一年,她又回西北大学继续深造,进入博士班继续求学。
逆文化冲击之流而上
自陈「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亚裔美国人」的小野田奈津,只觉得她是「在美国工作的外国人」而已,然而她的语文能力和教育背景,往往让人不禁想问:「你是不是打算要移民?」这样的身分认同误差,自然也在她的作品里发酵。小野田奈津似乎很清楚观众会试图在她的作品里,寻找东方异国情调;而不可否认地,因为她十八岁之前都在日本生活的文化背景,自然会在她的艺术表现手法与内涵里,掺杂了大量日本文化的元素。我们常见远道而来的观光客,往往对当地人习以为常的生活方式与器物,感到大惊小怪,并且如视珍宝地捧在手心,所以会有所谓的旅行「纪念品」;因此西方主流剧场的观众,如果走进小野田奈津的剧场,是否就是为了在视网膜上留下平常不易看见、一个道地西方设计者创作不出的剧场「视觉纪念品」呢?
小野田奈津当然知道,也承认自己因为不同于美国一般剧场工作者的身分,让她在芝加哥拥有相当大的市场;而在美国人人都叫Natsu的她,其实也跟十八岁之前,家鄕祖母以日文声声叫唤的「奈津」,变得完全不同了。纵使她可以选择进入美国校园,受西方高等教育,剧场界对于来自日本的她,是否如想像中那么开放,观众是否会完全接受?还是给予猎奇的眼光呢?其中的拉扯和矛盾,恐怕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这时间累积下的考验与磨练。艺术家的创作与特性,也许就是从这种种磨难中,一步步变得精采吧?!
文字|王纪泽 联合外剧场电子报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