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实生活中的她跟戏码中的她接合,她突然彻底地失去自信。她再不知该怎样跟这个决定离开她的前男友、合演这一场结局没有任何希望的戏。现在舞台上头的生活,竟如此逼真地影射著她现实的生活,她正视舞台、就得正视自己。
作为一个戏剧演员,当他太专心了、也太热爱舞台上的一切,以至于他不由自主的将真实人生变成舞台生命的一部分,真实人生是用来服务舞台的,那么,何时会轮到他的真实人生被冲击、逼使他得彻底正视?又是透过什么力量来冲击?由约翰.卡萨维兹(John Cassavetes)于一九七七年执导的《开幕之夜》Opening Night,就是在探讨这个问题。
活在舞台上的人
电影中的戏剧女演员,正是这样一个一直活在舞台上的人,因著这种过份的投入,致使她对真实的生活,反而缺乏感觉,她的情感生活不稳定,没有婚姻、没有孩子。但恰好是因著这种敬业的投入,她的戏赢得观众的喜爱,她总是拥有最多的掌声与票房。
直到有一天,她被逼著彻彻底底得面对自己的真实世界,因为舞台上头的新戏,竟跟她真实生活当中所发生的事情,是如此的相似。
她正准备演出的一出戏,描述的是青春不再、却濒临婚姻破裂的女人,突然想回头去寻找她的第一任丈夫,或许,她是想借此回返青春当年的某种感动,逃避窘迫的现状,但最终只是让她更看到了往事已矣、她得正视她进入更年期的事实。
而真实生活中,她的搭档演戏的演员男友决定离开她。
恰于此时,一个一直迷恋她的十七岁女孩,因著对她过度热情的迷恋,竟当街追逐她,导致被迎头而来的车撞死。
这两件事撞在一起,突然让女演员惊觉,她早已远离敢于表现真情、热爱真实生活的十七岁,现在的她被舞台角色伪装著,而真实的她,已濒临更年期、刚失去爱情、又没有婚姻、家庭与子女。
当真实生活中的她跟戏码中的她接合,她突然彻底地失去自信。她再不知该怎样跟这个决定离开她的前男友、合演这一场结局没有任何希望的戏。现在舞台上头的生活,竟如此逼真地影射著她现实的生活,她正视舞台、就得正视自己。
首演之夜,她怎么办?
电影叙事深刻而生动地描述著这个女演员心灵挣扎的过程。她那善于幻想剧情、善于变换性格的演员历练,使她在这艰难时刻,一直在生活中随处跟那个死去的十七岁女孩的幽魂相遇,仿佛她需要透过这个方式,跟当年十七岁的自己进行著对话。此外,她不肯按剧本排戏,用近似歇斯底里的方式表达她对这出戏的不满,以这种方式跟如今已六十岁的女编剧对话。在这一片茫然中,她与十七岁的幽灵女孩、与六十岁的女编剧,既为友、复为敌。
电影叙事的高峰,是在这出戏在纽约这戏剧重镇首演之日。
当天,观众都已坐满席位,眼见著戏码就要开始,偏偏女演员迟迟没有出现,急死了一群幕后工作人员,等她终于出现,却又发现她已经喝得烂醉,走路摇摇晃晃甚至需要人搀扶,没有人相信她可以脑袋清楚地演完这出戏。
谁知她就是需要这种混沌迷糊的状态。在这状态中,她不仅让自己活进了戏码中,还让那个新生的自我,在演戏过程当中慢慢地浮冒了出来,最后,她在台上临场机智地擅改戏码,更动了结局,让那个年华老去的女人,充满自信、神采地接受了情感的结束,她跟前男友在台上幽默的对话,这幽默是充满谅解的,既谅解对方、也谅解自己,既是舞台台词、也是真实人生中她想跟前男友说的话。这意味,她终於坦然接受了真实人生中自己的年华老去,并积极迈向“The Second Women”的生命型态,将之视为一种有盼望的新生。
擅改结局,活出新的自我
这种擅改戏码的行为,让台下的编剧紧张万分,也很气恼,可是她却大大受到了感动,她知道这结局是女演员挣扎出来的新生。她曾问女演员年龄,女演员一直拒绝回答,她跟女演员说:「如果妳不肯说出自己的年龄,妳就演不好这出戏。」现在,女演员在台上以幽默积极的方式结束戏码,并用这幽默积极回答了她。这次女演员反转了次序,让舞台上浮冒出来的新生,助推了她面临关键点的真实人生,使她有勇气走出了“The Second Women”之前的更年期危机。
陈韵琳
心灵小憩艺文专业网站企划总监
IC之音广播艺文节目主持
自由作家,著有《冷莹莹》、《两把钥匙》、
《假想敌》、《走出框框的人生》、《过招》、《虚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