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木忠志让《大鼻子情圣》成了一个集结法国的题材、义大利的音乐、日本的背景和表演系统的综合体。他说,这个世界上充满了各种不同的文化、人种、国家、性别,需要一个场所将他们加以聚集在一起。剧场最动人的地方就是可以将这些形形色色的人组合在一起,以独特、独创甚至惊世骇俗地放在同一个舞台上。
世界之窗日本系列-铃木忠志《大鼻子情圣》
10/9~10 19:30
10/11 14:30
台北国家戏剧院
INFO 02-33939888
面对全球化的浪潮下,跨文化剧场(intercultural theatre)可说是二十一世纪一个值得关注的重要趋势。彼得.布鲁克(Peter Brook)集合不同国籍演员从自身文化背景出发诠释,改编自印度史诗的九小时巨作《摩诃婆罗多》;阳光剧团导演亚莉安.莫努虚金(Ariane Mnouchkine)执导《河堤上的鼓手》,成功转化日本传统人形净琉璃(文乐)的表演形式;当代传奇剧场的《欲望城国》以传统京剧演绎莎士比亚悲剧《马克白》;同样崛起于六○年代前卫剧场运动,日本戏剧大师蜷川幸雄和铃木忠志,更是不约而同将日本歌舞伎、能剧的表演元素运用于西方戏剧文本的搬演中。
在众多跨文化剧场的典范中,大多因为表演形式的移植挪借,而创造出风格鲜明强烈的作品,然而难得一见的是,从东西异质文化的对话和撞击中,思索并建构一套独特的表演体系,并将这个体系融入创作中,而这或许是铃木忠志的舞台作品与训练方法,在现代日本与世界剧场至今仍有巨大影响力的原因。
剧场是唯一可以唤醒「动物性能量」的地方
崛起于于一九六○年代,铃木忠志有感于日本急于模仿西方的事物,失去了自身的主体性,而开始思索如何依据日本民族的特性,将外来的东西转化,成为自己的剧场。他提出「动物性能量」的理念,意指人类原始身体的器官,语言;非动物性能量则是人类制造出来的能源,或科技。非动物性能量被使用得越来越普遍,相对的「动物性能量」被压抑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因此变得疏离隔阂,难沟通。而「动物性能量」如果更加强锻炼,可以形塑不同文化特色,各国家民族发展自身的「动物性能量」,让文化鲜明起来,则面对科技统治下的全球化,也不用担心丧失自我,或忧虑强势异文化的渗透。而剧场,变成最后,也是唯一可以唤醒「动物性能量」的地方。
铃木忠志认为,西方的戏剧以文本为主,而东方的剧场则以身体先行;前者以文字探讨人的处境,而后者则用身体达到同样的目的。文字使人思考,身体令人感受。他的理想的就是结合二者,并强调演员的内在能量及身体性作为表演的主体,其独创的「铃木方法」(Suzuki Method)融合日本传统能剧的身体性,以严酷的身体操练激发表演者的能量,使演员的内在情感与外在身体有良好的连结。在他的经典改编作品中,包括希腊悲剧《特洛伊的女人》、《酒神》、《伊底帕斯王》、《伊蕾特拉》、莎士比亚的《李尔王》、契诃夫的《三姊妹》,以及此次将来台演出的法国名著《大鼻子情圣》等,都是以「铃木方法」的表演美学为基础,交融东西方文化的突出印记。
「日本的身体性」与「西方正典」的交会场域
和其他处理西方文本的日本导演不同,铃木忠志选择经典文本的目的性,并不是为了加以诠释,也不是为了赞颂伟大作家,更不是为了再现其文本,反而是关注于演员表演的身体性如何成为异文化交会场域的问题。他主张「身体就是文化」,以「日本的身体性」来诠释「西方正典」的手法,使得铃木忠志的剧场始终带有某种「文化观点」。他并不试图把西方剧本放入日本语境中,进行文化转译的工作,而是让「日本的身体性」与「西方正典」在一个异质性的状态中,让观众直接审视。他更以多国籍、多语言在舞台上拼贴并置,实践对「异文化观察」的戏剧理论。
在《大鼻子情圣》这出戏中,观众看到的是法国剧作家罗斯丹(Edmond Rostand)的原作,一个充满西方浪漫主义色彩的故事和文本架构,但舞台上却又是货真价实的日本文化与身体,而背景音乐则是来自义大利歌剧《茶花女》,剧中女主角更由俄裔女演员Irina Lindt饰演。铃木忠志让《大鼻子情圣》成了一个集结法国的题材、义大利的音乐、日本的背景和表演系统的综合体。他说,这个世界上充满了各种不同的文化、人种、国家、性别,需要一个场所将他们加以聚集在一起。剧场最动人的地方就是可以将这些形形色色的人组合在一起,以独特、独创甚至惊世骇俗地放在同一个舞台上。铃木忠志认为,这可能是「不协调」的,但因为「不协调」,观众才得以思索现实。
《大鼻子情圣》交织西方和日本文化的深入对照
铃木忠志说,《大鼻子情圣》是日本观众最喜爱的外国作品,与其说这出戏呈现了痴情男子「西哈诺」的故事,不如说他更热中于探索日本人为何会迷恋来自西方的爱情题材。铃木忠志表示自己的创作动力并非只是被动地受感动,而是来自对戏剧文本的提问与找出可能的最佳解答;在阅读剧本时,如果剧作家心理状态勾起他的兴趣,才会兴起将剧本搬演成剧场的念头。
经过铃木忠志的解读与创造,《大鼻子情圣》不再是简单的暗恋故事,不再是罗斯丹的诗体戏剧,他撷取原剧的重要段落大肆发挥,同时加入自己的原创故事,以茶花女和西哈诺的卑微痴爱互相对照,呈现日本人对这出剧想像世界的喜爱与作者对人性的敏锐观察,交织西方和日本的文化的深入对照。
舞台上,西哈诺化身将爱情寄托在写作里的日本武士,如同爱情悲剧的导演,他的爱只活在他所创作的「剧本」里,为了保持「剧本」的完整,他宁可在临死前放弃获得爱情的可能,也不肯让虚幻的爱情走入现实。结尾,在漫天飘洒的樱花雨中,西哈诺的灵魂驻足凝望他心爱女人的窗户,就像导演驻足凝望落幕的舞台一样落寞而满足,哀艳、清寂为特点的日式美学在这一刻得到最完美的诠释,爱情与欲望、语言与身体之间的矛盾表现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