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艺术杂志

西班牙的索尔．比克舞团（Sol Picó Dance Company）带来火辣、性感，充满现代感与情欲张力的美人鱼传奇，以真实生活中鱼市的忙碌景象开场，银幕上出现一名女子似有无底黑洞般莫名的饥渴，拎起一个个塑胶水罐，往身体中猛灌，喝水变成一种强迫性行为。咕噜噜水声引入下一个画面，女子变成一条刚被补获的美人鱼，这应当会引起骚动的人鱼事件，周遭渔夫们却是进进出出，如常清洗整理著鱼市场。

巨大美人鱼母体现身，争战之中天地巨变

接著转切到户外表演现场，硕大的美人鱼雕像侧身斜倚著，前方渔民们上场饮酒作乐，现场乐队还来段摇滚乐曲助兴。美人鱼凝望著因她而招致的解放场景，安静肃穆的身型竟投射出些许大地之母看护子女的意味。随即在放纵欢愉后众人疲软昏睡时刻，一个个女舞者从美人鱼母体各处如眼睛凹槽、胸部、上腹之中蹦生窜出。如鱼得水的惬意神态，她们四处游走伸展肢体，乐团女声也唱和邀请大家前往美人鱼的国度，敞开心胸相见。穿戴起蹼鞋，她们执行翻滚抬腿的地板动作，不满蹼鞋局限了身体活动空间，决意光脚跳起了芭蕾脚尖舞步，甚至兴奋地提腿高踢，象征她们从自然界进入了人类技术主导的文明进步世界。

另一主角机器人造型巨偶的出现，引发现场观众惊叹，他亲近爱抚著美人鱼母体，手下的男人们也全部为水所化现的姑娘们所倾倒，唱起了情歌热情摇摆，眼睛却蒙上布条，还被分化孤立于不同的活动平台上。女人们穿戴起先前的蹼鞋，凶猛攻击盲目又孤立的男人，后转化成挑逗嬉戏，最后双方争吵大打出手。天地产生巨变，观众席中有人点起火把，机器人巨掌如莲蓬头喷出水花来，将火把浇息。又一名男子跳上平台脱光光戏水清洗自己，最终惊觉水滴耗尽，发冷受冻蜷缩成一团。

现场男人破败精光的景象，被再度出现的影片画面拉出一定疏离距离。影片中戴著毒气面具的美人鱼受困在乾旱陆地上，奄奄一息挣扎著。好比因海水枯竭而从深海被逼上了陆地，人类世界的环境已是如此险恶。现场女人鱼的分身们剧烈左右晃动著，试图拔掉脸上的毒气面具，垂坠下降的身体扭曲变形，惊耸尖叫声令人不寒而栗。

现实与魔幻融合的寓言，性别议题中批判缺水现象

《火烤美人鱼》不见通常附加于美人鱼传说的浪漫联想，也避免人本中心思维对异类生物排斥的怪异眼光。这个作品采用现实与魔幻融合的寓言体，不仅有编舞家作品中一贯对性别议题的思考，也对当下全球暖化极端气候导致的缺水现象隐含批判。女舞者生猛俐落的动作设计，大胆挑衅的神情举止，在整出舞蹈的视觉意象、空间的占领移动与精力速度变化等面向都占优势主导地位。相对之下，男舞者显得较为典型化，一开场的鱼市工作人员，喧嚣吵闹不休。在男女求爱场景中，也是举止粗鲁，一把拔掉了女人的蹼鞋，把她们像货物一般以倒栽葱姿势扛上肩去。

男人对女性的渴求与轻蔑，如同人们对水资源毫无节制的需索与浪费，引发了暴力反弹，与摧毁灭绝的终极场景。女人鱼不再是爱情中被动、顺服的一方，生命的泉水也不会无穷尽地涌现。最后一景处处野火点燃，世界已然在崩解边缘，女舞者们却依旧生命力旺盛，各自套上救生圈，跳上了钢管，由下往上继续不停舞动著。后方火烤女人鱼母体已然打开的双眼，觑黑的眼神透露出最为深沉的警示。

 

文字｜魏淑美 清云科技大学应用外语系专任助理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