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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表演艺术
特别企画(二) Feature 寻找.在南王部落─《很久没有敬我了你》

吴米森 从「人」出发让美好声音显影

擅长把城市里的青春、爱情拍得甜美迷离而微带哀愁的电影导演吴米森,这次加入《很久没有敬我了你》的影像创作部分,将以过去少有的朴素面貌,诉说一则年轻指挥家寻找原住民文化与音乐的故事,间错他与当地卑南少女似有若无的感情。吴米森表示,他希望呈现部落的「真实」,呈现他们紧密的情感与爱唱歌的生活。

擅长把城市里的青春、爱情拍得甜美迷离而微带哀愁的电影导演吴米森,这次加入《很久没有敬我了你》的影像创作部分,将以过去少有的朴素面貌,诉说一则年轻指挥家寻找原住民文化与音乐的故事,间错他与当地卑南少女似有若无的感情。吴米森表示,他希望呈现部落的「真实」,呈现他们紧密的情感与爱唱歌的生活。

原来,在应张四十三邀请加入《很久没有敬我了你》制作计划之前,吴米森已经著手在写一个平埔族的电影剧本了。但,坦白说,把吴米森跟原住民连结在一起,有点奇怪——一个好擅长把城市里的青春、爱情拍得甜美迷离而微带哀愁的电影导演,跟生活素朴、紧密黏著土地感的原住民?

吴米森回以苦笑,「不知道是被贴标签,还是以前作品中从未触及这块,总之,在张四十三问我对原住民有没有兴趣前,没人找我拍这类片子。」

他不讳言,过去自己确实对原住民没有特别兴趣,之所以写平埔族剧本,跟早前进行西藏议题的纪录片拍摄,以及这几年生活状态的改变,有著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是纯粹在城市生长的小孩,连出国念书也是到纽约这大城市。我几乎没离开过台北,不要说台北了,要不是这几年住在台北县,以前我连台北市也很少离开……」吴米森笑称,曾被朋友形容「没办法在没有便利商店的地方生存」的他,因生活转变,创作于焉迈向不同途径。在西藏拍摄时,他面临传统与现代差异的辩证,连带思索起「人类本质」的大哉问。

「我常觉得现代人不是真正的人,是人类的突变种,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会战争、会打杀……这副德性」,本质思辨一路来到自己身上,他想起曾读过一份报告,指出「多数汉人都有平埔族血统」的说法,基于对「自己到底是什么人」的好奇,他展开对原住民的大量搜资阅读,发现这是块史料相当欠缺的处女地;从另一个角度说,想像和创作的翅膀却得以伸展、自在飞翔。比如,在修改多次的某版剧本中,吴米森描绘了当代矮黑人的传奇——居住在机场的矮黑人们,会在白天变装成友邦大使,穿著正式的在机场里走来走去……。

从科幻片到指挥家的回忆之旅

奇幻魔魅的影像叙事,堪称影迷辨识吴米森的正字标记,然而这个导演脑袋中大量异想天开的点子,也曾让张四十三和简文彬等人在计划初期的讨论傻眼,流了一地冷汗。

吴米森加入《很久没有敬我了你》计划后,一开始对要拍什么故事,大家仍无头绪。直到某次简文彬返台,众人相约至板桥找胡德夫,胡碰巧不在,吴米森、张四十三、简文彬等人便就近到一家咖啡店脑力激荡,催生故事。

「我冲很快,马上丢了一个科幻片的点子,接著一口气讲了十分钟。这是个发生在未来的故事,在那个连故宫博物院都不再存在的时空,没有传统,没有历史,只剩下原住民的音乐,所以人们要用音乐解码,寻找过去……」

吴米森笑说,听完后留著冷汗的简、张两人离开座位,在外面抽了支烟,语重心长告诉他:「吴导,是这样,这是两厅院旗舰计划,科幻片可能会把大家吓坏……」于是,简文彬被「逼著」丢出他的童年回忆。原来,他幼时曾有个年轻的原住民保母,一次放假离开后却再也没回来,让依赖她的小简文彬反应非常激烈。这个失落的记忆,直到简文彬三十多岁,父母到德国探望他时才被重新揭起。

「大家一听都『啊!』,我也感觉故事当下就成立了。想想看,一个当代知名的指挥家,童年时有位原住民保母……」就这样,《很久没有敬我了你》中的影像呈现,由一个前往保母故乡——台东南王部落——寻找童年记忆的指挥家开始说起。

我好像在歌舞片中的魔幻场景……

正式开拍前,吴米森曾对自己不够熟悉南王部落和原住民文化相当焦虑。幸好,角头音乐的郑捷任、歌手昊恩等人花了相当多时间和他聊天,聊原住民、聊南王,聊昊恩身为武士的生活经验,以及自诩「最像原住民的汉人」的捷任,提供长年的深刻观察,「他们聊到的小故事太多,我一时也难以一一回顾,但这样的谈话,解除了我的很多焦虑,那种对不熟悉事物的焦虑。」

不熟悉,带来陌生感,也稀释了真实。过去,吴米森对电视新闻中某高官到访部落,原住民就会穿著传统服饰、载歌载舞的镜头相当困惑,「总觉得不真实,那样的传统、那样的影像是真的吗?和昊恩聊过才知道,除非祭典,平常他们不会穿著传统服装走来走去,但在那样的镜头下,你很容易会有种……异国情调的感觉。」

这样的画面,也让明明与我们生活在同一片土地、某种程度上领略相似文化薰陶的原住民,变成一种「他者」,且循环出种种刻板印象与误解,「就好像大家都以为原住民就是喝小米酒,但是,他们也喝海尼根啊!」

尽管希望呈现出「真实」,去年夏天亲赴南王部落实地勘查的吴米森,也曾为了南王部落与想像不同,陷入「该怎么拍」的天人交战。

「南王离台东市区很近,是个极度都会型的部落。第一次勘景后我就想,会不会拍完后人家以为我根本是在台北某个社区取景?」苦思之后,吴米森选择不从空间场景强调南王的特质,而是专注于当地紧密的人际关系,情感的密切联系。

「我当然可以搭一个传统牌楼的场景,告诉观众这里如何有风味,但那样就太消费一个文化了,也会再一次用影像助长『他者化』。」吴米森说。

选择从「人」出发,因为吴米森的最深感动与最大惊喜,就来自于这群把音乐融入生活、家族社区关系紧密的南王住民。

「我第一次和张四十三跟陈建年坐飞机到台东,刚从机场出来就看到巴奈在路边买饮料;到部落后,又发现人们几乎彼此认识,他们都是有亲族关系的,比如我们爷爷的爷爷是同一个人。在台北,人与人见面几乎都在特定场合,比如电影圈的人就是在电影院、试映会;但他们走到哪里都会遇到认识的人。」吴米森叹道,「是好神奇的地方!」

不只人人皆友朋,「生活即歌唱」也让吴米森称奇。「有天我们带酒到某人家的院子聊天,那天除了陈建年、昊恩、纪晓君的妹妹……很多人的亲戚都来了。我们都知道建年、昊恩会唱歌,但那天,当建年帮吉他调音时,有个男生从他手中拿走吉他,就唱起来了,而且很会唱!」

对吴米森而言,惊奇感是因自己的生活文化中,一般人(或说汉人好了)只会去特定场所、因特定目的而唱歌,比如在KTV唱歌宣泄失恋之苦,搞得跟「噪音制造所」一样,「但他们唱歌就跟聊天一样,你唱完换我唱……他们是用音乐在沟通的,」吴米森笑著说,「那个夜晚对我因此显得非常魔幻。好像看歌舞片,人人开头就会唱歌。相较之下,不能轻松唱歌的现代人,难道不算基因突变吗?」

只能在剧场里看到的「电影」

赴南王拍摄的工作告一段落,正紧锣密鼓拍台北场景、同时进行剪接后制,对观众将在音乐厅见识到怎样的影像/音乐/戏剧跨界创作,吴米森坦白地说:「我现在还没有答案。」

没错,影像将以吴米森过去少有的朴素面貌,诉说一则年轻指挥家寻找原住民文化与音乐的故事,间错他与当地卑南少女似有若无的感情,然而,影像叙事如何流畅衔接现场的歌手演唱与乐团演奏?吴米森说,「如何不让影像和剧场消磨掉彼此的光采,是很难的挑战。我在拍片时不断意识到这点,因此拍摄不只考虑景框内的呈现,还包括影像和框外世界的关联。」

他深知多媒体在剧场牵涉诸多技术环节,未必是国内现有环境能克服,唯一能诉诸的准则,是「不要强出头」,「影像最好不要太长,要让观众赶快连结去听现场音乐。」对创作者来说,这是很矛盾的退让,但吴米森在乎的是一场表演中,所有元素如何构成一环环相扣的整体,而非自己要拍出怎样绚烂耀眼的影像作品。

也因此,尽管片子还在后制,他已经决定,这段影像将和现场演出拥有同样长度的生命。演出结束后,他不会复制发行,更不会有所谓「导演完整版」,「我甚至在想要不要销毁底片」,因为,「我无法、也不能在影像中表现剧场性,那么能否以剧场『不能复制』的形式呈现呢?」

问吴米森怎么看待自己参与这场「旗舰级」跨界合作,他形容自己扮演的是铁达尼号中小螺丝钉的角色,重要的不在影像的石破天惊,「真正主角还是音乐本身,是人跟人之间的情感品质。」

辽阔土地的小小角落,有一群真实的人,真实的歌唱,真实的生活。这就是吴米森试图以镜头记录,要带进国家音乐厅告诉人们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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