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艺术杂志

在成语中，「千人一面」是指老狗变不出新把戏。但本场《千人欢唱－马勒第八》却重新诠释了这个成语……

就在不久之前，作为国家交响乐团廿五周年，暨吕绍嘉登基两年的开季音乐会，历经诸多纷扰诸事不顺与诸多踉跄，虽然在众人对NSO的革命情感下，仍然获得满堂喝采，但严格说并不是这对搭档的水准之作。季开得不漂亮，幕揭得不顺遂，这场规模庞大，众家好汉齐聚一堂的《千人》，怎不令人心生忐忑？

指挥棒一下  集团军让人眼睛一亮

公开演出马勒的第八号交响曲《千人》，具有一刀两刃的实质意义。首先，胆敢排出这样的庞大曲目，其作品内容之复杂、动员人数之庞大，只要演出当场也无风雨也无晴，已然立于不败之地。但相对而言，八个独唱家、至少两个全编制的交响乐团及两个以上合唱团的演出阵容，这样三军齐发九合诸侯的巨大规模，只要一个小环节出差错，其蝴蝶效应很可能导致全盘皆输。因此，《千人欢唱》这样近乎「大君主计划」的曲目，不仅考验指挥是否具有艾森豪的领导统驭能力，更让人检验建军四分之一世纪的NSO，是否已经具备了协同作战的本钱。

从吕绍嘉当天首次挥下指挥棒开始，这个来自各路英雄的集团军就令人眼睛一亮。显然不论是整军廿五年的NSO，以及接任甫满一年的吕绍嘉，都在自信、自负，同时更对自我音色了然于胸的前提下，在音乐中扮演好中流砥柱的角色。而本次参与演出的台北市立交响乐团——这个在下认为当今国内音色的弹性最大，也最容易让指挥依照个人意念调整的乐团——适切地在NSO的骨架肌理上，添补上剪裁贴身的丰沛血肉。于是，在管弦乐沉稳柔韧又固若金汤的基础底蕴下，无后顾之忧的四个合唱团不仅滴水不漏，营造出的音墙更是绚丽厚实。八位独唱者的表现，更是如舞梨花如飘瑞雪，时而穿透时而飞跃在音乐厅的空气中。

简而言之，这就是我们过去所熟悉，典型的「吕绍嘉／NSO之声」。尤其吕绍嘉擅长的戏剧性与长乐句，凝聚力道以求排山倒海之气势与高潮，可谓撼山震岳，气象万千！

力盛未能继  仍为NSO夺下本季重要一胜

遗憾的是，这样的精采表现，并没有持续整场。声乐与管弦乐的场面调度，是吕绍嘉的拿手好戏，在《千人》的第一部分可称得上剧力万钧，但到了第二部分，舞台上的百万雄师似乎被解编了。马勒希望表达出歌词中的超脱与救赎，但八位独唱家、乐团及合唱团营造出的却是一种疏离与苍白。乐句经常是断裂的片段，管弦乐的造型、独唱的性格及合唱的氛围，虽然具有相同的外在，但并没有走在同样的曲思上，情绪的拿捏进退维谷，收放的掌握投鼠忌器。结尾前指挥虽以巨大的能量升腾扳回一成，但与第一部分相比已是强弩之末。舞台的灯光更是雪上加霜，由于舞台扩充的关系，几乎所有的独唱者都补强了聚光灯，但为何独漏指挥与女高音希欧琳（这两位不是当天最重要的明星吗）？整个第二部分希欧琳独唱时灯光都不足，这位哥本哈根皇家歌剧院终身客席女高音的脸孔总是笼罩著一层阴影；同理，在下也始终无法分辨吕绍嘉在转身谢幕时，表情是喜怒哀还是乐，脸上究竟是汗还是泪……

姑且不论第二部分是气力放尽还是整合未尽理想（在下欣赏的是首场的演出），就像是历史上所有的重要战役都有牺牲吧。这场《千人欢唱—马勒第八》仍为NSO本季夺下重要的一胜。因为他们做到了「千人一面」：近千人只有一种表情——一个彻底、典型的NSO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