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马世芳在二○○六年交出的《地下乡愁蓝调》是他的青春事件簿,从自我辐射至社会,那么《耳朵借我》无疑是一面从外部收整的镜子。李宗盛说得极好,「流行音乐是反映一个时代最清晰的东西之一。」而我们将耳朵借给马世芳,也确实听见了一个时代,动人的、挫折的、芬芳的、愤怒的,都是我们曾经经历过的。
「一场没有歌的革命,在集体记忆里该是多么失色呢。」
读《耳朵借我》辑一「刀子一样的风」时,不久前多事的春天里所发生的风风火火如同跑马灯般一幕幕地闪过,青岛东路的歌声又响起,残酷的景色太鲜明,眼睛被旋律掀起的风刮得痛极了。
写歌写人更写时代
同一首歌,既存在于彼端,亦停留在此地,旋律歌词召唤出身体里的记忆,仿佛瞬间从高处跌落,这几乎是每位听者曾有的经验。而家学渊源的马世芳(他的父亲是作家亮轩,母亲是推动华语民歌流行的「民歌之母」陶晓清)自娘胎起与音乐结下不解之缘,自一九八九年一头栽进广播界后,至今积累的音乐资料库极其惊人,随手淘洗记忆里那些片断零碎的故事,便串成珠玉般的段落,《耳朵借我》即收录自二○一一年以来,他在台港中专栏集结的卅余篇文章,全书共分四辑,写歌写人更写时代。
比如「刀子一样的风」以九篇文章,从不同脉络谈跨越数个时代的抗议歌曲与社会运动。或从八○年代的〈国际歌〉、〈望你早归〉,谈到近年吴志宁改写父亲吴晟诗作的〈全心全意爱你〉、林生祥〈百年追求〉,灭火器乐团的〈晚安台湾〉、〈岛屿天光〉;或平行书写与台湾有著相似处境的香港;或写歌曲里触动时代神经的敏感词;或扣合当前现实,写中国红太阳、向日葵的寓意象征转换,从〈东方红〉写到艺术家艾未未的陶瓷葵花籽……
比如辑二写人,罗大佑、李宗盛、李泰祥、林生祥、张悬、陈升……这些华语乐坛熠熠生辉的名字,走下了舞台,写进了生活。马世芳写李泰祥尤其动人,这位久病缠身的音乐人,到生命的最后,仍有著「澄澈明亮」的眼睛、「丰满美丽」的耳朵。在某次庆功宴上,李泰祥不让搀扶,「众人七手八脚挪开了路障,李泰祥瞇上眼,像跳远选手那样静静凝望『跑道』彼端,然后觑准时机,大跨步一跳、二跳、三跳、四跳,漂亮抵达目的地。众人大力鼓掌,像是目睹了奥运纪录。李泰祥露出顽皮的微笑,颔首答礼。我想起诗人杜十三的形容:帕金森氏症对李泰祥来说,就像长了颗青春痘。」
歌曲串联出时代风景
歌曲相连无数的故事,串联出时代的风景,马世芳则精准地萃取了他跟著歌者们所一同经历的精华,小故事里蕴藏著迷人的温度与魅力,让这些音乐人生命中被藏进丰富皱折里而被遗忘的片刻得以重现天日。
如果说马世芳在二○○六年交出的《地下乡愁蓝调》是他的青春事件簿,从自我辐射至社会,那么《耳朵借我》无疑是一面从外部收整的镜子。李宗盛说得极好,「流行音乐是反映一个时代最清晰的东西之一。」而我们将耳朵借给马世芳,也确实听见了一个时代,动人的、挫折的、芬芳的、愤怒的,都是我们曾经经历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