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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剧背有一个默剧意识存在,它将动作视为表演或训练的基本原则,而非单纯模仿或心理揣摩的派生。图为香港剧场组合甄咏蓓演出之《游园》。(刘振祥 摄 香港剧场组合 提供)
艺@书

寻找默剧的踪迹

从古希腊罗马到戏曲中的插科打诨

现代剧场的失落环节—「剧场手边书」新书系列讲座

时间:8:00pm~9:pm

地点:诚品书店台大店B1文学书区

10/5(五)戏剧与阅读/王墨林

10/12(五)《迈向总体剧场—歌剧革命一世纪》/鸿鸿

10/19(五)《波瓦军械库—预演革命的受压迫者美学》/于善禄

10/26(五)《动作的文艺复—现代默剧小史》/耿一伟

编按:

在国内稀少的表演艺术出版当中,黑眼睛文化最近推出了三本「剧场手边书」系列,分别针对默剧、社区剧场、及歌剧演出的沿革,提出精采的见解。这套书由牯岭街小剧场策划,耿一伟主编,是一项长期的出版计划。以手边书的亲和形式,兼顾前卫、时代性、深入浅出的考量,尤其注重以个别作者对国内现况的观察,提出有用的论题方向,弥补中文出版的空缺。本刊乐见其成,特别选录三本书的精采篇章陆续刊出,让读者一睹为快!

四处可见的默剧踪迹

默剧这门艺术,其实很早就存在,我们可以在许多文化的舞蹈元素中见到默剧的成分,不论在印地安的狼舞或是早期古典芭蕾当中,都可以见到默剧的身影。即使在不同的艺术,例如动画,也有默剧的踪迹。迪士尼的动画设计师安德生说:「默剧是动画艺术的基础。肢体语言是动画的根本,而且是全世界通用的。」(Williams 2006:324)

的确,只要表现方式牵涉到动作,默剧的原理就会在背后如影随形。以动画为例,我们根本不可能要求米老鼠或唐老鸭去从心理角色出发,揣摩演出的技巧,他们是没有灵魂的演员,可是看来却栩栩如生。除了视觉残留的效果之外,就是他们的动作能够说服我们,让我们觉得他们的确演得很好。

亚里斯多德的《诗学》第一章提到:「史诗的编制、悲剧、喜剧、狄苏朗伯斯的编写以及绝大部分供阿洛斯和竖琴演奏的音乐,这一切总得来说都是摹仿。它们的差别有三点,即摹仿中采用不同的媒介,取用不同的对象,使用不同,而不是相同的方式。」(Aristotle 2005:27)这也就是说,艺术起源于模仿。如果我们延伸亚里斯多德的说法,那么默剧就是用身体模仿外在世界的形形色色,其方法,则有透过手势、表情、动作、结合面具或道具等各种不同方式。

只是模仿看来是派生的,人们总是觉得模仿不是原创,好像柏拉图眼中的次级品。但正如亚里斯多德说的,「模仿」是各种艺术的起源。不论这在哲学上会引起什么争议,没有模仿,就没有后现代游戏的腾云驾雾。模仿与游戏是艺术创作的两大起源,也是支柱,互不相干,却缺一不可。

在这里,我们有必要先替哑剧(pantomime)与默剧(mime)作一区分。哑剧是指透过动作姿势对外在事物的模仿,它直接让我们感受或意识到它所要指称的对象。在某种程度,哑剧像是文字,是对象的替代品。如果要说得明白些,像我们一般看到的白脸默剧,其实都可归为哑剧。因为不论是摸墙、爬楼梯等动作,它的目标都是在制造幻觉,而且手部动作是主要的焦点。

至于默剧,则不以制造幻觉为满足,它甚至希望能表达一些抽象性质,如大地、天空等,其动作焦点也转到脊椎。如果用时代来分,我们会说二十世纪之前是哑剧,二十世纪之后则是默剧的崛起。默剧可以涵盖哑剧,默剧与哑剧的差别,在于默剧背有一个默剧意识存在,它将动作视为表演或训练的基本原则,而非单纯模仿或心理揣摩的派生。

如果说模仿是哑剧的根本元素,那么游戏则将创意纳入模仿,为默剧注入了生命力。不论是席勒(Friedrich Schiller)《美育书简》的理论分析,或是荷兰文化史家胡依青加(Johan Huizinga)的《人:游戏者》Homo Ludens广泛考证,都令人信服地说明,游戏对艺术创作的重要性。游戏对默剧的贡献,不是提出一套严格不可更改的动作程式,而是透过即兴工作坊的过程,催生出源源不绝的想像力。我们可以在许多现代默剧身上看到这项特质。在历史的演进上,默剧的确成为一种革新哑剧的新艺术,乐寇(Jacques Lecoq)也持这种观点(Lecoq 2006:129)。

默剧在古希腊与罗马的发展

当然,西方默剧最早的形式,应该是成形于古希腊时期,「在正剧演出之前,常会演一段哑剧作为引子。这种专门演哑剧的演员且有一个专门名称,叫做ethologue,意思是指型态的摹画者。这些哑剧常常含有道德教训的意味。以后就有如中国汉代百戏的那种杂技表演,其中也有哑剧的演员。这样的演员有点像中国江湖卖艺的情形,在当时不能与演悲剧的演员相提并论。希腊的哑剧在公元三世纪前,跟希腊的戏剧一同传到罗马,在节日赛会中受到罗马人的热烈欢迎…基督教兴起之后,自然反罗马之道而行,驱逐演员,关闭戏院。哑剧演员因为没有服装、道具的累赘,反倒成了漏网之鱼,得以在市集中作即兴演出。十世纪以后,教会的严苛态度逐渐松缓,又恢复了戏剧的活动,有许多宗教剧都以哑剧的方式演出。到十六世纪,义大利的即兴喜剧(Commedia dell’arte)出现,在法义之间巡回演出,使哑剧的表演艺术一度达到高峰。像Arlequin这种样子的著名丑角,就是在那时创造流传下来的。」(马森 1992:349-350)

古希腊与罗马时代的哑剧,演员还是可以说话,或由叙述者甚至歌队来旁述。不过和古代西方戏剧的不同之处,在于古代的默剧是不用剧作家的文本作为演出的起点。在这里,就暗示了默剧的起源和试图脱离文本的动机相应。同样的,义大利即兴喜剧也是不依赖既有文本出发(一样有对白),完全透过即兴来建立故事。哑剧动作与义大利即兴喜剧是现代默剧的灵感来源,现代默剧一样分享了疏离文本的态度,尤其反映在现代默剧之父德库(Etienne Decroux)身上。德库认为应该在写作之前先排演,由演员来同时决定口语文本与肢体动作的关系,而非从一个既定的文本展开诠释的动作(Kennedy 2003:858)。

这种态度在二十世纪六○年代开始在欧美盛行,透过即兴工作坊,或是演员本身就是编创(devising)的创法手法,在许多演员中都相当明显,甚至不限于默剧。

东方戏剧与默剧

有趣的是,这种回到古代的态度,成为现代戏剧一个重要的现象,也就是现代派在戏剧上的发展,并非是抽象化或观念化(如文学或绘画史的情形),反而因为身体沉重性,使得观念化的发展不易进行。最后是二十世纪上半叶现代戏剧发展,若非透过返古(古希腊默剧、面具演出、偶戏),就是向东方学习(如科波Jacques Copeau向能剧、布莱希特Bertolt Brecht向京戏、亚陶Antonin Artaud向峇里岛舞剧等学习)。

中国的传统戏曲中,哑剧的成分同样十分重要。在京戏里,像是《三叉口》中摸黑打斗的桥段,《打渔杀家》里摆渡的动作等,都可视为哑剧。

中国传统戏曲中有所谓的插科打诨,科就是指动作,也就是我们可以发现默剧踪迹的线索。而且,插科是用动作来制造笑料,也更接近默片或现代哑剧的效果。不少学者已在注意传统戏剧中插科打诨与义大利即兴喜剧的关系。「据李万钧、陈雷的分析,义大利即兴喜剧的特征有四:一是插科,二是面具,三是幕表,四适行当。这些特征与元杂剧有某些惊人相似之处,插科故不待论,面具犹脚色行当之面部化妆,行当则与元杂剧有生、旦、净、末、丑相似…义大利也有这种标准化的喜剧片段,名为『拉错』(lazzo,指跟剧情不一定有联系的插科打诨),它是用在两段戏之间起连结和装饰作用,是很有趣的穿插与垫场戏)。」(郭伟廷2002:79-280)我们不要忘了,义大利即兴喜剧正是现代默剧的动作源头。

(本文摘录自《动作的文艺复兴—现代默剧小史》中的〈第一章 导论:寻找默剧的踪迹〉,黑眼睛文化出版)

 

文字|耿一伟 剧场导演,目前担任国立台北艺术大学戏剧系与华梵大学哲学系兼任讲师,牯岭街小剧场营运委员,曾获倪匡科幻奖评论组首奖,著有《谁来陪我跳恰恰—澎恰恰传》、译有《恰佩克的秘密花园》、《给菲莉丝的情书》、《哈维尔戏剧选》(与林学纪合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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