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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恒与蔡佾玲示范「酒神的回归」训练方法。(许斌 摄)
焦点专题 Focus 跨世纪的《叶玛》 身与心的锻造

从身到心的修练 认识自己打开自己

访《叶玛》演员蔡佾玲、林子恒

在特尔左布勒斯导演前一部在台作品《酒神的女信徒》即已担纲演出的林子恒与蔡佾玲,有著相似的背景,都是大学戏剧科班,又负笈英伦,也涉猎不同的剧场系统,参与剧场演出之外,也在校园教授戏剧。前年开始,两人投入特尔左布勒斯所建立的「酒神的回归」训练方法。丰富历练至今而投入酒神系统,他们是如何看待「表演者训练」的呢?

在特尔左布勒斯导演前一部在台作品《酒神的女信徒》即已担纲演出的林子恒与蔡佾玲,有著相似的背景,都是大学戏剧科班,又负笈英伦,也涉猎不同的剧场系统,参与剧场演出之外,也在校园教授戏剧。前年开始,两人投入特尔左布勒斯所建立的「酒神的回归」训练方法。丰富历练至今而投入酒神系统,他们是如何看待「表演者训练」的呢?

推开排练室大门,迎面一位灰发男子以地主之姿招呼来访的媒体,态度宏伟,眼底难掩骁野凌厉,应对周到之中犹然透出三分火气,显然进度正在追星赶月,不乐见稍有耽搁。这是《叶玛》导演特尔左布勒斯,他面前齐整整列著一批台湾剧场演员,不分男女皆留长了头发,各扶著面幅寸许如棺木的板材,预备排演特许外来者惊鸿一瞥的片段。

肃穆之中,行动开始:群体演员眼睁口张,呼吸唰唰有声,面容放诞笑意近于痴妄。林子恒、蔡佾玲在阵列前首,林子恒伫立旁若无人、抚触之际默然沉思;蔡佾玲则随板片重心沉落同时奔吐台词,她饰演女主角叶玛,祈求毁灭那般地渴望生育,湍急诉说犹如无法变换方向的河流,在应该狂狞丑陋的情态中,依然艳色如初霞,一朵绽放非时的异花。

林子恒与蔡佾玲(小俏)在特尔左布勒斯导演前一部在台作品《酒神的女信徒》即已担纲。两人有著许多相似背景:同是台北人,同样在一九八○年代出生,同为国立大学的戏剧学系毕业生,先后负笈英伦,涉猎不同的剧场系统:葛罗托斯基(Jerzy Grotowski)、菲利普.萨睿立(Phillip Zarrilli)、铃木忠志,回台后参演许多风格迥异的作品,表现亮眼,成为众所嘱目、戏约不断的剧场演员。前年开始,子恒与小俏投入他俩口中「希腊爷爷」——也就是特尔左布勒斯——所建立「酒神的回归」训练方法,两人演出之余,进一步担起此次《叶玛》制作的表演者培训职责。此刻,他们也在学院戏剧教育的前线面对学生。回顾一路走来的途径,几乎喻写了台湾现代剧场好一代人的养成图景。丰富历练至今而投入酒神系统,他们是如何看待「表演者训练」的呢?

走上舞台——从成长的身体经验与戏剧启蒙谈起

表演寄托于肉身,身体记忆对从事剧场表演有著遥远的牵系。子恒记得,成长过程里,群体之中的他是向内收束、很不「打开」的,担任班级干部也是负责节制约束的卫生股长。但喜欢上台,爱唱歌跳舞,小学就参加中广合唱团。高中时期加入戏剧社(社团学长包括知名演员吴昆达),开启对剧场的向往,也逐渐确认自己渴望走上表演这条路。

舞台上的子恒,向来存在感沉稳而姿形蕴藉敦厚,难以想像他居然用「瘦小」描述小时候的体格,还补充是到了酒神训练才长肌肉。小俏恰恰相反,笑称自己小时候很壮,读书时差点被手球队吸收。她七岁起习舞,直到上大学之前不曾中断,一直在住家附近舞蹈教室上课,师资居然阵容显赫,包括于秋月、赖翠霜等知名舞者。然而她并没有如身旁同学一般往舞蹈系发展,反倒进了台艺大戏剧系。在校跟随陈伟诚、朱宏章、倪淑兰等老师学习之外,也参与校外演出,甚至赶上临界点剧象录在民乐街据点的尾声,照著团员所传田启元所建立演员工作方法,接受了半年训练。

子恒则考上台大。时值戏剧系初创,推出制作频繁,他大一、大二便参与了足足八档作品,学生时间多被制作塞满。与此同时,他开始发觉某些写实表演技巧,例如「情绪记忆」的使用,与他的内敛天性颇为冲突。对子恒来说,表演就是希望可以离开自己的生活,他很难直接把私人生命经历拿到排练场使用。但剧场环境里大部分的人好像都能适应这套方法,为此,还曾经怀疑自己是否不适合作表演?

海外经验——以全新角度回望自身与创作的理想

大学毕业后,小俏形容自己是「误打误撞」到了英国伦敦大学金匠学院(Goldsmiths, University of London),她期待在研究所整合所有能力,选读performance而非acting。所上学生多来自戏剧以外的背景,创作也大半瞄准传统舞台之外的非典型空间。加上伦敦校园资源多元,除了课程涵盖诸般面向:印度舞、舞踏、葛罗托斯基体系等等,老师也会向学生介绍自己在艺术界的人脉。开放风气熏陶之下,小俏说,那段日子她脑袋不停转动,所见无论视觉、声音、行为艺术等呈现,总是在想:这可以拿来怎么用?

小俏回忆,当时,她最喜欢所上一位教印度吟唱的老师。老师原本要当演员,却在读戏剧学院时背部受了伤,四处寻医,遇到一位来自印度的按摩师,要求按摩过程中患者要为背伤发出声音,自此老师便转换方向,朝向身体与声音的关系发展。校内无论师生,自行摸索建立工作方法的人比比皆是,像这位吟唱老师,都可以看出他从何处来,如何开辟个人的创作途径。于是,整理、发展自己的途径,成了小俏留学英国最大的收获之一。

自我认同的问题也在留学时期浮现。小俏说,研究所老师出的第一道作业,是五分钟表演,随你做一个自己的东西。有同学来自战火不断的黎巴嫩,相比之下,承平世代的我们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坦率直言,去留学之前,其实是没有想什么的,「在我们那时代剧场所能看到的,小剧场当然有很多冲撞,但在那时候我们不理解,也不重要。」主流的剧场选择同样不多,听的流行歌大概就那样。出国以后,从思考脉络到身体表现特质,如重心、气感等等,无一不受到比较、冲击。当她发现,金匠学院课表上出现太极,欧陆学校教的许多剧场训练来自东方时,逼得她开始思考:我们的文化到底是什么?

二○○七年,小俏从研究所毕业返台,继续从事剧场,并逐渐投入教学。面对成长于网路世代的学生,网红当道,表演的观念益发改变。在学生的身上,她观察到,剧场不再是那么理所当然、闪闪发亮的向往。有时学生对课堂训练的反应是她没有预料过的,理想与生计的冲突也愈形激烈:「如果我们连维生都困难,怎么教学生坚持留在剧场努力?」心中矛盾逐渐累积,直到二○一二年,她前往日本利贺参与青年导演竞赛演出,那次经验像是冲刷,让她立刻决定翌年前往铃木忠志剧场受训。

在山中待了整整三周,小俏形容,那里就是创作的理想国。不单单是铃木的工作方法让演员能量变得具体可见,同时,历经一番生活洗练的她也看出,在铃木的国度里,管理方法保全了剧场的理想。工作坊中有很多学员问铃木如何创作,但小俏认为,创作并不是重点,重点是铃木如何管一群人,让这群人愿意跟他一起工作下去:「他有钱,他有艺术,你要不要跟?」铃木做到,让现实的噪音终于不再干扰,山中所有人只想著同一件事:好好走路,好好睡觉,好好吃饭,好好训练,不用金钱与成功来衡量眼前的工作。小俏补充,所谓的现实并非不重要,而是,这件事情不是在你工作的时候该拿出来讨论的。如果要先想,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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