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八年底,莫比斯圆环创作公社与香港「流白之间」合作,邀请葛氏第一代传人史蒂芬.望来台开设「心之体操」工作坊,不仅回应莫比斯长期关注的表演者内在心理与身体连结的实践,亦著重在探索葛氏方法对于演员的表演影响之可能。如何借由身体训练打开内心觉察的平行宇宙,是参与者在这次工作坊里的最大功课,那不是我们熟悉以为的、葛氏训练对身体的操练,而是如何去打开与觉察、去意识每一个选择。而在过程中,史蒂芬.望更时时以温柔的提醒,让你发现只要允许自己,便能发生得如此精采。
如果要让观众从剧场获得力量,首先要像葛罗托斯基提出的,
表演者需要感受到足够的安全感,安全到愿意舍下自己的盔甲防卫。
并且,表演者不再把观众当成观者,抽离的接收你的创意。
而是,观众亦是你能量的来源,共同形构创作的个体。
——史蒂芬.望
一九八五年葛罗托斯基(Jerzy Grotowski)的工作方法由陈伟诚及刘若瑀引进台湾,结合了八○年代的小剧场运动,为台湾的剧场实践与美学注入一股泉源。也在这脉络下,刘若瑀以自己的方式转化,从优剧场到优人神鼓,开展了「道艺合一」的实践可能。然而在卅多年间,除了优人的体系,葛氏方法对当下台湾表演艺术界到底影响为何?纵使因之而有许多坚实重要的剧场工作者,但回归到表演,这究竟是一个传说的方法,还是真有落实的可能?在「道艺合一」外,其如何能展现在实验剧场的表演美学上,实令人好奇。
作为一个由「优剧场」蜕变出的剧团,莫比斯圆环创作公社自二○○五年成立至今,一直有其身体训练上的著重与现代剧场实性的尝试。二○一八年底,莫比斯圆环创作公社与香港「流白之间」合作,邀请葛氏第一代传人史蒂芬.望(Stephen Wangh)来台开设工作坊,不仅回应莫比斯长期关注的表演者内在心理与身体连结的实践,亦著重在探索葛氏方法对于演员的表演影响之可能。此外,台、港、澳三方据此串接起了三年的共学计划,规划于二○二○年推出由史蒂芬执导,与演员共同进行创作,暂以俄国剧作家施瓦兹(Evgeny Schwartz)讽刺战后时局的The Dragon一剧为本的作品,足可见此次计划希望将葛氏方法落实到演出制作的企图。
借由身体,打开通往「心」的平行宇宙
实地进到工作坊场域,亲自与史蒂芬相遇,便让人即刻体认到在「表演」之前,其对人的关怀与尊重,而在为期一周的工作坊中,也发现唯有当演员具有对自身、对他者与对群体空间的关怀尊重,表演才会发生。
一九七三年,史蒂芬与葛氏相遇,作为其在贫穷剧场时期的同行者,或也因此他极敏感于从「第一技术」——身体与声音的可能,到「第二技术」——演员内在的连结,尤其如何不断让所有的实践,无论演员的内在与外在,都回到表演的转化上。作为一个长期的剧场教学者,他很清楚且有意识地就个别演员的状态,著手工作难以言说的第二技术,关键即如同葛氏说的:「在于一个人,完全接纳了另一个人。」
工作坊由意识与心的暖身开始,演员的暖「身」就是在暖「心」,从自己当下的状态去设下给自己的挑战。七天的工作坊循序渐进,从有意识地暖心与暖身,到葛氏贫穷剧场时期的身体练习;由单人的、双人的,到多人观看的集体工作,参与者一再被提醒去觉察所有场上发生的事。身体的练习,被动地迎接声音,而至身与声的交融,连带笑与哭也因应切换,成为孩子、成为老者、成为自己。再由这样的路径进入文本工作,在字义、字音之间尝试。所有的练习都与表演有关。在此之中观众的观看则是最大的挑战,不当无视,而是承接,借由实际的观众与想像的对象,牵引出更大的展演与对话能量。
如何借由身体训练打开内心觉察的平行宇宙,是参与者在这次工作坊里的最大功课。那不是我们熟悉以为的、葛氏训练对身体的操练,而是如何去打开与觉察、去意识每一个选择:现下身体所处的位置、躯体正在做的事、周围与己互动的人、身体正在对自己说些什么?种种皆关乎于如何意识当下,即使自己断线、不在了也要能够意识这个断线。史蒂芬提到,葛氏在一九九七年时,曾经很生气美国人把他的练习搞得很像体操锻练,那种对外在的追求却忽视了最重要的内在——所有的身体练习,都是作为找到己身的门把,打开通往自己想像、意象与意识的门。
如此意识的开展与提醒遍布在所有的练习之中。工作坊中操作的练习书中或是网路上都有提及、甚至纪录,然在过程中,作为带领者的史蒂芬所给予的「心之提醒」才是重要的,而那样的提醒也呼应到了史坦尼斯拉夫斯基说的,表演是以「人」作为一种技艺,如何认识自己、以自己的身体与生命作为表演的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