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剧场里的聚众成了防疫风险,那么剧场可以怎么利用「网路直播」继续下去?面对新型态的剧场现况,评论又该以何种方式回应?事实上,真正的问题不见得只是「改变媒介的剧场如何被评论」,而是借此冲击,让我们再度探问剧场与评论的本质是什么,其本质又可以如何因应时代而改变。
很难想像几个月前的台湾剧场,还正热议著强调感官经验与观演互动的沉浸式剧场风潮,营造有别于网路媒介的虚拟世界,却转瞬间风云变色,往另一个极端摆荡而去。不管是剧场的第四面墙还是有几面墙,现在都被压缩为薄薄的萤幕一片,从现场化为线上体验。
十六世纪英国剧场因瘟疫(以及其他政教因素)而关闭的剧场史,如今在当代人的见证下再度登场。只不过,这次我们有了更好的应变武器,可以跨越真实世界物体空间的禁令与局限。若说剧场里的聚众成了防疫风险,那么剧场可以怎么利用「网路直播」继续下去?面对新型态的剧场现况,评论又该以何种方式回应?事实上,真正的问题不见得只是「改变媒介的剧场如何被评论」,而是借此冲击,让我们再度探问剧场与评论的本质是什么,其本质又可以如何因应时代而改变。
在直播里,重制「现场性」与「观演关系」?
我们都不否认,舞台艺术最迷人之处就在于其「现场性」,让它挺过收音机、电视、电影甚至电脑的发明——如剧场工作者温思妮曾在私人脸书以「中医触诊」比拟。观众、表演者与作品三者共处同一时空的现场性,是舞台艺术之所以无法被取代的原因,却也是今日它首先要被取代的原因。
然而,所谓「现场性」是否有可能超越物理空间的限制?旅居东京的剧场工作者吕孟恂在此提出了关于「时间」的议题。她以运动转播为例:「即便是在半个地球外,无法亲临现场,球迷依然会想要半夜起床,感受即时的现场气氛,而非等到几小时后再来看重播。」换句话说,现场不见得单由空间界定,也可延伸至时间轴上。这也让剧场在当下的直播,有了不同于随选录影的观看意义。
但话说回来,有观众的现场与没观众的现场,似乎也有著截然不同的现场感(类似的讨论,也如前例出现在运动赛事的讨论中)。若说观演关系是现场演出一大要素,将观众抽离现场,与表演者隔绝后,评论人(身为观众之一员)要如何在萤幕的另一端,以同样隔绝的状态来掌握、甚至想像其观演关系呢?这里强调的观演关系,不见得非得是打破第四面墙与观众的直接互动,还有观众席受表演催化而产生的某种氛围,以及表演者察觉后的另一种相互回应(事实上,疫情之后仅存的几场现场演出,不少表演者皆提到观众戴著口罩,让他们觉得与观众的距离变远了,无法真正感受到观众在想什么,也让表演本身变得更吊诡)。乐评人暨作曲家陈宜贞以「躬逢其盛」精准地描绘了这种状态:「现场演出的转播不比录音室,在收音设备上有所局限,只能将声音与演奏经过压缩来传达;但它之所以吸引人,其实是观众营造的现场感,成为表演的一部分——这是我们舍弃完美音质,而想追寻现场感的原因。」陈宜贞说。这在音乐会是如此,剧院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