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上半,奥运会曾有过建筑、文学、音乐、绘画、雕塑等文艺竞技项目,斯特拉温斯基曾担任奥运评审,江文也以《台湾舞曲》代表日本参赛获奖。1990前后,「雪上芭蕾」一度几乎成为奥运竞赛项目,然而长久以来与艺术关系最深的奥运项目,或许要属结合了音乐、舞蹈、设计、叙事等的花式滑冰(以下简称花滑)了。
奥运竞技透过世界各国电视直播,许多人享受著4年一度的花滑欣赏经验。在音乐、华服、青春丽影交错之间,这届北京冬奥的花滑竞赛,不但在人类身体极限上继续追求更高、更快、更强的突破,艺术层面也有不落俗套的创新。不少作品未屈从通俗的大众审美取向,诠释时代的新视觉,反映出当代美学与社会观点,呈现更兼容多样的面貌,带来比表象的华丽更加深刻的共鸣。
早期花滑竞技包括用脚在冰面上滑出图形,也就是花式滑冰名称中「花式」(figure)的由来。最早的花滑比赛曾是夏季奥运的项目,在户外的湖面举行,入夜后还摸黑比赛,和如今大不相同。现今时间大幅缩短的花滑竞技,取决于一段2分40秒的短节目,和一段4分钟左右的长节目之间,许多胜负只有小数点的些微差距,节目内容设计为了得分锱铢必较。但在极度浓缩凝炼的架构中,仍有选手愿意在竞技胜负之外,开发前所未见的冰上动作风格和艺术语汇,格外难能可贵。
探戈非探戈 法国舞者的抒情与叛逆
拿下冰舞金牌的法国运动员帕帕达吉斯(Gabriella Papadakis)和西泽龙(Guillaume Cizeron)是公认当今最顶尖的冰上舞者,两人天衣无缝的默契,线条延展的优美姿势,离心力的倾斜姿态,情感共振的诗意表现,让担任NHK评论的铃木明子忍不住赞誉:「可以把他们直接放进美术馆。」他们精湛的技术舞步,覆盖广大滑行面积的速度,体现了运动力学与艺术美感;与众不同的思想和创造力赋予表演一股叛逆气质,独树一格的现代抒情风格令人沉醉,每个隽永瞬间都值得反复吟味。
2014索契奥运之后,花滑竞技开放开放使用人声歌词的音乐,历经了平昌奥运,到了今年,运动员对于人声歌词音乐的运用,更趋娴熟大胆。怪奇比莉的歌曲、傻瓜庞克的电音响彻竞技场,超过一个世纪历史的奥运花滑竞技,透过音乐重新与这个时代的人建立关联。
今年奥运冰舞短曲「节奏舞」项目指定的节奏是街舞,帕帕达吉斯和西泽龙邀请编舞家/舞者蒙内泽洛(Axelle Munezero)合作,Waacking舞风的快速甩手动作,一记一记准确敲击在约翰传奇歌曲的强烈节奏上。街舞Waacking始于70年代洛杉矶酷儿社群,西泽龙作为出柜运动员,在运动竞技最高殿堂上诠释此一带有强烈身分意识的舞蹈风格,具有特殊的象征意义。
「自由舞」项目以佛瑞〈哀歌〉表现探戈也是创意之举,他们为这个节目写下注脚:Ils dansent leur dernier tango(他们跳著最后的探戈),这一道后设叙事,为探戈增添了人文气息的层次。一袭金缕衣的帕帕达吉斯诠释钢琴的音色,红衫的西泽龙则呼应大提琴的乐句,两人踩著绵密流畅的舞步,共舞出喜、怒、哀、惧,浓烈而美丽。这对法国冰上舞者,一向不肯「乖乖就范」于既定规格,过去曾用怂到爆的80年代造型演绎校园歌舞剧《名扬四海》(Fame)回应音乐剧节奏命题,或用诵诗作为「人声歌词音乐」选曲。如今即使跳探戈,也必定要染上自我色彩,在观众脑海中印下独特而深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