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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翊博(陈佩芸 摄)
特别企画 Feature 街舞,及其所创造的/台湾表演艺术圈的街舞囝 街舞舞者

洪翊博:就算是水,也还是名为洪翊博的水

小时候的洪翊博特别害羞,喜欢动身体,不喜欢在众人面前讲话。小学六年级练到跆拳道黑带,后来不练了,他含蓄地说:「我喜欢Battle,但我不喜欢真的打到对方身体的感觉。」然而打开洪翊博近年的舞蹈影片,音乐一下就变身的他,在舞蹈Battle的场上无疑是一名攻击性强大的对手,不仅音乐对点精准,动作多元具水准,个人特色更是鲜明吸睛,「这种不用碰到对手身体,又能分出高下的比赛,比较适合我啦。」腼腆地笑容与谈吐,不带一丝攻击感,动作更是小心翼翼。

只有在舞蹈里,洪翊博才会化身Pobo,变身Battle魔王。

有弹性的身体,有故事的编舞

他不爱展现自己,但对于身体可以做到的事情充满好奇。早期的洪翊博一如充满自学力的街舞人,会在网路影音查找有兴趣的跳舞影片,边看边跟著学,YouTube、网路论坛是他的学习来源,相较于亚洲舞风,他更偏爱欧洲街舞舞者的影片,「他们很会拗身体,做出奇异的动作,可能跟当代舞的背景有关。现在回想起来,我的跳舞特色应该就是来自那里。」

算上自学的时间,27岁的洪翊博舞龄已超过15年。国中时妈妈带他去舞蹈教室,是他第一堂正式的舞蹈课,原先害羞闭俗的他毫不犹豫地选了帅气的Breaking,更意外地爱上Battle,不会造成身体伤害的比舞令他著迷。后来妈妈又拖著他去接触其他舞蹈风格,体验不同身体的用法,逐渐融合成洪翊博现在强烈的身体特色。

他的身体比一般街舞舞者来得更有弹性,也以充满细节的控制与故事性编舞闻名。从小爱看动漫的洪翊博,脑中无时无刻都有二次元的画面在奔跑,也顺著他的身体动能变成舞蹈动作的内容,也因此他特别擅长兼具逻辑与故事性的Krump。

「我拿著一把枪,射我自己的头,然后我闪开、接住子弹,子弹变成烟,我点火,吐气~」信手捻来的情节满满的细节,坐在位子上的他下半身不动,单靠上半身动作就能演完一场戏。每个动作都对在点上,精准得像是自带节拍器,也像是自带魔法的Storyteller。

漫画的笔触跟线条会放大角色的肢体感,像是用力、动态移动、表情变换,他会在跳舞的时候自脑中取材,揣摩角色的样态,在剧情推进间偷偷埋入内心的情感。「我不喜欢太正面的角色,像是《航海王》的鲁夫,或是后来变得太完美的《火影忍者》鸣人;我喜欢有点缺陷的、最好内心有黑暗面的角色,像是《烙印勇士》。」他兴致勃勃地讲起动漫故事,手舞足蹈、边讲边模拟情节,声线与表情共感了角色的故事起伏,也用身体揣摩了一遍角色的样态。

因此尽管他从来没有特别去学习编舞,脑中的动漫元素早已是丰盛的资料库,随时随地,跟著音乐与当下的状态注入体内,成为跳舞的原动力。

洪翊博(陈佩芸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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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一段 Gap year 开启创作思考的旅途

延续课外的舞蹈课,洪翊博从高中开始加入舞蹈社,在实践大学热舞社与同好组了舞团「ㄎㄨㄢˊ」,出社会至今早已各有发展,但依旧会相偕参加舞蹈比赛。而在热舞社的7年,他更是跳(尝)遍各种街舞类型,最终让自己专注在Breaking、Hip-Hop与Krump三项最喜欢也最擅长的街舞类型。

大学主修创新媒体设计时,洪翊博就经常将科技与灯光融入舞蹈表演中,毕业那年他进了展览公司工作,主攻游戏引擎,却随著疫情爆发失业。后来他试著投台中国家歌剧院「Lab X 青年创作工作室」,谦称什么都不会的他,把自己做过的小科技实验模型带到面试现场,搭配自己的舞蹈show了一小段,「听起来蛮荒唐的,结果居然上了。」事隔多年,至今的他依旧一脸不可置信。

但也就是这一次机会,让他得以安心地开始自己的小实验,在连番尝试中看见以物件为轴心、让身体向外延伸与开展的可能性,也在习惯的快速有效街舞之外,开始思考「我到底要传达给观众什么呢?」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如海啸席卷而来,让习惯快速用舞蹈找到解答的洪翊博陷入迷雾,却也因著这段空白的时间,有了向内外探索的时间与空间,可以说是他正式跨入艺术思考的敲门砖。

他会一个人走去街头晃晃,坐在龙山寺观察老人下棋,研究人类的姿态;又或是把每天做梦的内容记录下来,模拟梦中情节的动态。当他分享前一日的梦境时,手机里的草稿只有断裂的单词,嘴巴吐出来的却是一部精采又刺激的动作片。洪翊博的共感能力无疑是强大的,讲故事的能力更是身体带动口语的活灵活现,这让他得以在街舞的状态如鱼得水,跳脱动作与招式的限制,自在地融入编舞和故事。也让他在后来接触剧场与当代舞的创作时,有了属于自己的切入角度,并同时保有洪翊博的诠释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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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翊博(陈佩芸 摄)

就算是水,也是名为洪翊博的水

2021年洪翊博参与了梅田宏明的双舞作《并存序列》演出,疫情期间透过线上排练,梅田给了他完整的自由度。常常是几组关键字,任由洪翊博尽情尝试不同的动作与段落,再从中去芜存菁。「那时的我对于动作发展还不太在行,为了弥补与编舞家体感上的误差,我会试著给他更多可能性,在慢慢接近他要的核心。」摸索与编舞家的合作方式,带给洪翊博看待舞蹈的另一种面向,「我也会用另一种更极端的方式,把自己掏空,针对常做的动作进行反直觉的变化。」洪翊博笑说,反正就试试看,把自己变成水,让编舞家塑型,「话虽这么说,我可能也不是合格的水,因为成功之后,我还是会把水变成我自己的样子。」

保有自我的特色,宛如深埋在骨子底的意念,也或许是街舞养成在他身体扎下的根。

对科技不陌生的他,近期也接连参与了不同的创作,如与导演萧景馨、音乐设计谢贤德合作的《无人知晓》,担任编舞与舞者的他试著用肉体与灯光、声音的互动,体现人与无形的科技之间的冲突与对话。又或是近期与熊世翔合作《皇后与她的GPT魔镜》担任程式设计,放下舞蹈的本命,改让科技在舞台上跳舞。他坦承两件事都喜欢,「我的终极目标就是做出一个,从编舞、跳舞到科技都我自己来的作品。」如此,属于洪翊博的个人特色,将在方方面面都发挥到极致。

街舞还是他的基础,但他的思考已经渐行渐远,身体的用法跟脑袋理解舞蹈的方式已经不在同一条轨道上。他也笑说脱离街舞的框架太多,现在Battle很容易输。然而尽管身体的竞争魂还在,脑袋却已被打开,眼前是更广阔的世界,也更好玩了。

提及刚列入奥运项目的霹雳舞(Breaking),洪翊博坦言街舞的教学系统性很强,方法也很多,现在的舞者也愈来愈懂得保养自己的身体,成为运动竞赛项目很合理,也有评分依据。但作为舞蹈艺术的一环,少了创作思考的竞赛,是否会让 Breaking 成为招式的模板?会不会限缩街舞本身的创意与自由?他没有答案,但也不担心,「不管这世界怎么改变,街舞的世界允许自由、允许弹性,每个街舞人也依旧会长成自己的样子。」

毕业后,洪翊博仍每周与ㄎㄨㄢˊ的成员在实践大学的社团排练室练舞。(陈佩芸 摄)

洪翊博/Pobo(Perfect Only Beyond One)

毕业于实践大学媒体传达设计学系创新媒体设计组。现为街舞舞者与自由工作者,「ㄎㄨㄢˊ」成员。创作以街舞结合科技艺术,亦有舞蹈影像及音乐创作。创作擅长觉察科技与肉身的框架和极限,掌握其可行性与不可行性之后将之创造后破坏,并将破坏的产物媒合重生出新的模样。

本篇文章开放阅览时间为 2024/08/14 ~ 2024/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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