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中西方,回溯表演艺术发展历史,多能与宗教祭仪、民间信仰或是官方娱乐有关,而后来演变至与民众的生活息息相关,其所产生的商业需求,小从个人的消遣,大至生、老、病、死,几乎都与它有连结。而「缺少了观众就不能成为完整的演出」的特性,也让表演艺术紧贴著社会脉动,关注民意潮流与趋向,甚至能为社会带来颠覆性的改变。故自古早时代表演艺术也担起教育之责,从教忠教孝到政策宣导,也透过民间戏曲、歌谣等方式,传唱大街小巷,在潜移默化中带来整体性的改变。但经岁月流转,时至当代,现今台湾的表演艺术,对于这方水土的人们而言,又是个什么样的存在?「需要」又是如何产生?
台湾表演艺术体质
台湾的剧场环境,并不是以票房与私人赞助达成自立更生的生态,大多数的表演艺术团体,仍需要依靠公部门的奖补助资源维生。现行官方的表演艺术经营概念,同步取材欧洲与美国体系部分特色,融合而成:效法欧系设立国家剧院、赞助艺文团体,但于此同时却未有培养与剧院共生的国家剧团或舞团;场馆艺术行政配置也不走邀请创作者担任艺术总监的模式,能够在一定期间内焦点投资特定艺术家与团队,以其美学领军,进驻场馆共同推出作品。台湾场馆首长的人选考量上多以行政经营层面为出发,仿效美国剧院自营方式,期待市场与喜爱艺术的民间资金投入。而若艺术家有机会获邀担任公部门辖下场馆重要职位,在上任前甚至需要向公单位保证,自己的团队不会因此获利或自肥,许多条款也依防弊原则而生。我们能观察到,目前台湾表演艺术领域在思考艺术场馆的公众性时,尽量保持多样性与公平,优先于美学与艺术价值的深化。
在台湾商业剧场仍尚未成为主流的现在,当一个创作者或表演团体希望能被大众看见,不免需要寻找公部门与私人企业的奖补助资源协助,现行台湾大环境里针对表演艺术的奖补助,以公部门与其底下场馆的计划案为大宗,每年皆是各大表团的兵家必争之地。虽然也有立志不依靠补助扶持的表演团体,但在大部分场馆或多或少受到公单位资源挹注的状况下,只要进入大型剧院、文化中心或地方馆所,使用到公部门资源的情况仍是难以避免。
创作者选择以艺术作为与世界沟通的桥梁,大多是有外于主流旋律的意念希望透过创作传达,而在必须将奖补助与场馆偏好列为创作考量的大环境下,艺术家享有的创作自由够充分吗?而反向提问,担任资源提供与分配者的公部门,又期待著表演艺术团体与从业者,在现代的社会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生存,或是要转行,这是许多表演艺术创作者面对环境的大哉问。
公部门资源分配下的生态
目前官方奖补助主要来源为文化部,从表演艺术联盟2024年8月份整理公布的「民国102年至112年文化部表演艺术相关计划预算统计图」(附图)中,可以明显观察到表演艺术总预算在这10年来大幅提升,但在第一线表演艺术行政人员大多对此无感,这样的情况与预算分配方式密切相关。
表演艺术联盟将文化部与其辖下机构的补助计划分做3大类讨论:第1类为协助已有规模与稳定输出作品的表演团体基本营运、场馆的业务维持,以及保存传统艺术所需要的「固本保底」类补助;第2类是带有引导公共性施政计划目标、可提供跨艺文类别申请的「生态调整」类,像是近年热门的推动多元语言计划,或针对特定主题规划的创作补助案,都在此范畴;第3类则为关注市场开发、科技应用与文创等计划的「策略投资」类。以此分类区隔,10年中的预算分配里,对于表演艺术团体最有帮助的「固本保底」类涨幅并不大,加上疫情后通膨状况,使得许多团体不得不往其他计划案开源;而预算增幅最多的「生态调整」类,也正影响著艺术家们取材与创作的思考。
许多创作者与表演团体为了获得创作资源,努力在自我创作脉络之外,为了补助案而碰触新的题材,正向来说虽然有机会迸发新的火花,但对于其本身想讨论的议题往往无法深化。而对于计划案的指定题目作答,目前达成的成果也不尽令人满意。例如有些团体耗费大量心力投入科技跨域领域,启动后才发现所需的人力与费用远高乎预期,不得不为了执行计划而耽搁了团体该有的创作量能,这样的生态是否有助于表演艺术的发展?或是让表演成为了另一种技术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