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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卫武营国际音乐节】卫武营当代乐团:乐舞《美国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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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岁即获邀担任芝加哥交响乐团驻团作曲家,并长达9年(1997-2006),同时亦为全美多个音乐机构董事会成员,其中包括曾任美国艺术暨文学学会副会长,作曲家奥古斯塔.瑞德.托马斯(Augusta Read Thomas) 的经历,不仅能看见她在作曲上的丰沛能量,其活力也不断渗透到音乐厅以外。究竟是什么样的养成背景与创作观,让她走到了当代乐坛如此独特的位置?
把握她今年作为第4届卫武营国际音乐节驻节作曲家的机会,特别安排了这次专访,透过其亲自分享,带你感受托玛斯「强风」(Gusty,朋友对她的暱称)的魅力。

拥抱声音,「搅拌」两百种素材
托玛斯出生在有10个小孩的家庭,作为老么的她,从小就习惯被各种人声包围。更重要的是,家里有一台直立钢琴,能让她尽情地「玩」。「我喜欢在钢琴上敲敲打打,常常一弹就是一整天。后来到了小学三年级,还开始吹小号。」托玛斯笑著说,她的音乐观好像从5岁就开始建立。
这种著迷让她在6岁时就写下了第一首乐曲。她说:「算一算,我在真正成为职业作曲家之前,应该就已经写过数百首乐曲。它们当然很糟糕,但训练了我创作的熟悉感,同时也让我把脑海中的各种感受都放进来。」于是,伴随她学习到越来越多作曲理论,她不曾迷失在「究竟什么才是我自己的声音」这个大哉问中,相反地,技法能让她更好地表达渴望:用精密的对位与节奏,写出阳光、泡沫与颜色……托玛斯补充道:「所以你问我是否像某些作曲家,经历过多次风格转变?实际上是没有,我一直维持著一种声音,走在我自己的道路上。」
不过,这种「不变」持续数10年,难道不害怕僵化?「这就要提到我演奏小号的经验了。如果说弹琴是我一个人的事,演奏小号就是我与一群人的事,有时和乐队(band),有时和乐团。我也在合唱团唱过,这都让我的创作形式变得非常宽广。」从托玛斯的官网可知,她写无伴奏独奏曲,也写大型歌剧,每时每刻都在让她的个人美学与多元编制擦出火花。
「总地来说,我会说我的音乐就像两百种素材经过搅拌机(blender)融合,里面包括美国爵士、非洲鼓音乐、印地安音乐、即兴、拉威尔、德布西、巴赫、路易.阿姆斯壮、琵琶......然后我萃取出它们的本质,转化成自己的声音。」托玛斯举例,她从美国爵士中,学到了非常快速的和声进行,而在东方音乐中,学到了极缓的声响美学,然后她再把这些本质(essence)运用在创作中,「我不喜欢『撷取』某一段音乐来作为素材,我想探究的是表面下的核心。」

拥抱诗与画,表达生命悸动
想把琳瑯满目的素材写到作品中,听起来很浪漫,但实际落笔却是另一回事。托玛斯的解决办法,来自她最爱的「诗」与「画」。
托玛斯说:「一首诗可能只有10行,但能说完整个故事,我特别喜爱这种精确(precision)与简洁(concision)。」同样地,在现代画中,她也找到了类似的表达,「康丁斯基、保罗.克利等人的作品都是用最少的元素,去表达最多的意涵。」她提到,克利的画都很小(托玛斯特别比出了画框幅围),但里面的内容可以如此丰富,这就是「抽象」的力量,「抽象」让人有更大的空间去探索、去诠释。所以她的作品并不太会出现鲜明的旋律线或悦耳的和弦,因为借由抽象,才能抵达浪漫主义所没有的自由。
另外,诗的精炼也她非常重视「形式」(form)的把握,她时常说:「形式凝聚了力量。」(Form Conserves Energy.)。每当她开始创作,她都会画出整个作品的架构;第一段几分钟、第二段几分钟.....接著在每一段里,又画上有哪些线条、形状、颜色?如何发展?唯有如此,托玛斯才能在有限的时间里,让每个音符、每个进行、每个声部连结的意义最大化,形成活生生的音乐宇宙。
像是这次在音乐节中演出的《舞蹈女神之梦》,就能清楚听见她最典型的「生成」(becoming)感,每个元素都相互带动,不断往前。「特普西科雷(Terpsichore)是希腊的舞蹈与欢乐之神,所以乐曲是能入舞的。」托玛斯接著解释:「里面的和声都有严格控制,比如会从紫色和弦到蓝色和弦,再到绿色和弦。然后它们将由乐团各部彼此交织呈现,带出不断在舞动的声音。」
而另一首《动态雕塑之舞》则是受到考尔德(A. Calder)的动态雕塑(注)启发。音乐从第一个重音开始启动,接著音响会开始「旋转」,接著又继续会有两次推进,带出一次比一次更炫技的效果。「也因为这些音与音的声响都被仔细安排过,所以这两首编制虽然都不大,但听起来是很『响』的。」托玛斯再次强调,她乐曲中的生命力,是来自各个元素彼此呼应、联系的结果。

拥抱人群,持续学习
如果说音乐因为没有语言掩饰,会真实反映出一个人的性格,托玛斯作品中念兹在兹的整体性,也完全体现在她与人际互动的面向上。
拿她接受各大乐团委托创作时的反应来看,就是最好的例子。托玛斯说:「我的音乐一定是忠于自己的,但我也会仔细考虑,这个作品的演出者有多少人?在哪里演奏?」她笑著继续:「甚至连排练时间有多久我也想知道。」这不是找麻烦,而是她给演奏者的体贴:因为她自己也曾是演奏者,她希望演奏者能真正与作品交流。如果两个团体各自的排练时间,分别是6小时与16小时,她就会写出相应的作品;托玛斯直接用「裁缝」(tailored)」这个字来形容自己的工作。
在这次音乐节中,小提琴家梁仁模演出的《随想曲》和《涌》,就是为小提琴家巴顿(R. Barton)所写。她回忆道:「《涌》当时是为了一个电台的庆祝音乐所作,大概只有两分钟,所以我就用了『食糖后兴奋』(sugar rush)这样的概念,写出一首华丽作品。」托玛斯说,一如她想探寻不同音乐的本质,当她为不同演奏家创作时,也会仔细聆听其性格,挖掘她们更深的一面,「可能是这样,所以演奏家们练完我的曲子时常常会说:很有趣(fun),好像有一直能发现新东西。」
无疑地,正是这样的态度,喜欢穿她的「高订」(编按:高级订制服)人口越来越多。「我非常感谢这些单位愿意邀请我,你也能看到,在我官网的介绍页面中,我一定会为每一部作品加上致谢词和感言,然后放上不同演奏版本、乐谱资讯。」托玛斯特别提到,因为她的作品量够,曲目有长、有短,因此无论是职业乐手或在校学生,都能在找到合适的乐曲,「然后一个学生演出,其他同学也跟著演出。慢慢地,我也能把一些理念散布出去。」
「我觉得每时每刻都能学习,每个机会也都能学习,包括现在和你说话,也让我有一些新想法。」托马斯在受访前,才和学生讨论了一小时的职涯发展,「因为投入其中,我也更深入认识这个世界。」

拥抱未来,形成音乐乌托邦
关于托玛斯的最后一个切面,一定不能不提到她在1997年创立的「芝加哥当代音乐发展中心」(Center for Contemporary Composition)。该中心隶属于芝加哥大学(University of Chicago),是托玛斯自90年代开始任教的学校。
托玛斯解释了整个机构的运作:「里面有很多单位,包括业界著名作曲家、客席艺术家、当代室内乐团 (Grossman Ensemble)、给学生的计划、电子音乐室等,它们会穿插交流,比如著名作曲家与年轻演奏者合作,或是客席艺术家与室内乐团合作。他们彼此支持,形成多元、紧密的网络。」托玛斯说,这是她心目中的「音乐乌托邦」。
「唯一让我烦恼的,大概就是『档案保存』(documented)了,实在很花钱。」托玛斯笑著说。保存不仅是将作品录音归档,还包括选择平台、撰写内容说明等。不过大家都有共识,这是相当值得的投资,因为托玛斯自己的官网,就是以巨细弥遗、充满热情地方式运作著,只要你点开,就会被这位艺术家震撼。
这个乌托邦也并不只是托玛斯个人的寄托,她始终相信「声音」的意义:「人需要声音获得慰藉和力量,而我们的任务就是去『塑造』(sculpt)这个时代的好声音让大家接收。这并非一蹴可几的工作,而是需要数十年的努力。」
(注)考尔德为美国雕塑家(1898-1976),其作品常以悬吊起来的多彩金属片组成,受到轻微的外力作用,便能翩然转动。
奥古斯塔.瑞德.托马斯(Augusta Read Thomas)
- 生于1964年,就读西北大学音乐系时,从主修小号转至作曲。随后在檀格坞音乐中心和耶鲁大学,与著名英国作曲家Oliver Knussen及美国新浪漫主义音乐舵手Jacob Druckman学习。
- 1989年以当时最年轻女性之姿,获得古根汉奖学金资助开启作曲家事业。截至目前近40年的职业生涯,接受过全球各大乐团包括柏林爱乐、纽约爱乐、巴黎管弦乐团等单位委托创作,并与布列兹、艾森巴赫等指挥巨擘合作。
- 在芝加哥交响乐团担任驻团作曲家最后一年完成的双协奏曲《星际颂歌》(Astral Canticle),入围2007年「普立兹音乐奖」决选(仅两部作品入选)。
- 2012年成为美国文理科学院(American Academy of Arts and Sciences)院士;该院创立于1780年,是美国历史最悠久、地位最崇高的研究机构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