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新点子实验场 蒂摩尔古薪舞集 巴鲁.玛迪霖 《排弯动物园》
2025/6/7 19:30
2025/6/8 14:30
台北 国家戏剧院
2025/6/21~22 14:00、19:00
新北淡水 云门剧场
科班出身的巴鲁.玛迪霖(Baru Madiljin),年少时期都在台北渡过,在北艺大建立西方身体与舞蹈的认知,也是在这里认识了舞者黄媺雅。他忆起第一次见到媺雅的那天,笑说脑中直接浮现高手,「我对高手的定义是,有一种线条跟狠劲,就是我对媺雅的第一印象。」而媺雅回忆起巴鲁,直言他就是个小钢炮,「个子小小,弹跳力超好,又很会带动气氛。」两人既是舞蹈系4年的同学,也是室友,更是毕业舞展合作的编舞与舞者,有著一个眼神就能get到彼此的默契。

总是接住他的她,一直看著她的他
毕业后就加入云门舞集、成为职业舞者的黄媺雅,跳过创办人林怀民的经典舞作,也参与过郑宗龙接班艺术总监后的舞码;而能跳也能编的巴鲁.玛迪霖,毕业后就走上迥异的旅途,先是回到屏东家乡的排湾部落,后与姊姊路之.玛迪霖共同成立了蒂摩尔古薪舞集,发展排湾乐舞的当代身体语汇。两人一北一南,各自在职业舞团努力,也总会找机会去看对方的作品。
大学时两人一起上课、一起跳过《薪传》,也一起相互打气要打败芭蕾组,对跳舞的坚定是如出一辙,不能输,也不会输。毕业制作那年,巴鲁挑战编舞,媺雅则是舞者之一,以排湾的原民元素为主题,用西方的肢体训练来编创。那次的合作称不上顺遂,巴鲁光是处理舞者关系就一个头两个大,成天嚷嚷:「不要编了,好好跳舞算了!」巴鲁坦言,排湾族的个性比较温,遇到困境容易缩起来。反倒是在那个撞墙过程中,媺雅总能接住巴鲁的每一次犹豫,以及每一段卡住的循环往复。
媺雅对此倒是充满同理,担任职业舞者多年的她笑说,「其实很多编舞家都有类似的状态,当他在某个段落一直过不去、一直重来时,我就知道他卡住了。」巴鲁闻言大叫:「对!当我一直在重复某些东西,其实就是没想法、没灵感。」他转头深情看著媺雅说:「她都可以接住。」不只能跳好,也能精准抓住编舞家要的感觉,作为舞者的媺雅,总是让巴鲁很安心。
去年9月,云门与蒂摩尔双双受邀前往德国威玛艺术节(Kunstfest Weimar),巴鲁特别去看了媺雅跳的《定光》,「现在的她跳舞像是一颗树,很稳定,即便是简单的动作也能令人感动。」无独有偶,那趟旅程中也敲定了巴鲁成为「春斗2025」的编舞家,媺雅更毫无犹豫地选了与他合作。这是两人继20年前毕业舞展的合作后,再续前缘。
而一路看著媺雅担任舞者跳到现在,巴鲁由衷认为,「她的心从来没有变,一直都是做好一件事情。要当舞者,就把舞者做好。」在他的观察中,年轻时的媺雅像是一把锋利的刀,这几年圆润了点,「还是很杀,但不像以前那种致命的狠劲,而是细腻的、很有感觉。」巴鲁由衷表示:「这应该是所有舞者最想达到的境界。」

分别走过的荆棘路,成就彼此如今的光芒
两人毕业后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巴鲁回到部落,先是被父亲和姊姊抓去编舞,半抗拒著融入排湾族的生活起居。他始终记得,刚回去时,每每不适应就会逃回台北几天,寄居在媺雅与朋友家里,透过大量的聊天抒发压力,怀念过往的自己。直到2010年末,路之带著巴鲁参加部落祭仪,连族服都没穿的他,被部落的老人拎进石板屋,亲自戴上头巾,「只记得眼泪扑簌簌地掉,像是身上那片虚假的外壳被剥掉,也是从那一刻起,我才真正觉得回家了。」他形容过去的巴鲁耳朵是关起来的,即便回部落编舞,也不是真心接受自己的文化。直到那一次祭仪后,才正视到唯有让自己全身心都回到文化里,编出来的作品才会是实的。
带著很杀的舞者天赋的媺雅进入云门,她却坦言当年的杀气,在林怀民的手下慢慢被磨圆。「印象最深刻的转捩点,是跳《水月》那一次。」媺雅忆起,在她之前的舞者是周章佞,一个气势沉稳、非常有分量的代表舞者。学的时候她只能硬著头皮,假想自己是章佞,不断地自我喊话「呼吸饱满!沉住气!」一路撑下来。直到某次排练完,林老师走过来,什么话也没说,简单地抱了她一下。「那一刻我才觉得,嗯,前面的努力值得了。」
作为一个舞者,媺雅如今给自己的要求是「保持开放的心」,成为如水一般的舞者,诠释好每一次的角色。横跨云门前后艺术总监交接的时期,刚开始跳郑宗龙的作品时,媺雅其实是挣扎的。从《十三声》、《定光》到《波》,「那些角色跟过去很不一样,有要发声、唱歌,甚至要大叫,跟过往单纯表演肢体的舞者经验完全不同。」回想那段日子,约莫也是她舞者生涯中,最困难也跨得最辛苦的坎,全靠同侪的陪伴与支持才走过来。
「所以我真的很期待跟她合作,因为排湾的身体跟声音就是一起的!」巴鲁笑说,看过媺雅结合声音与身体的表现,有十足信心她可以驾驭排湾的身体。而走过那道坎的媺雅,也笑说现在的自己开放性更大了,可以接受更多挑战。

在淡水,看见排湾女性灵魂
采访这日,春斗刚开排第3天,巴鲁为了示范排湾族的身体语汇,每天都要亲自下场跳,跟舞者一样累。然而相较于大学时的巴鲁,媺雅清晰地感受现在的巴鲁已经截然不同。巴鲁强调:「过去的我用音乐是放CD,现在我会直接用在部落亲自采集到的声音。」而那样的真实是,当舞者听著族人采集月桃、斩草的声音,再实际听巴鲁讲述过程时,可以更贴近体会草叶被鞭打的身体感触,跳出来的舞是完全不一样的。「动作不是凭空而来,是因为特定的文化才产生这样的动作。当我愈理解文化、把文化放进自己的身体里,再用我的身体去创造与发展,我讲的话、编的舞就愈扎实,也愈有自信。」
早在当年毕业展的合作,媺雅就觉得巴鲁完全有潜力成为编舞家,「那时的他就很清楚知道自己要什么,编舞结构的思路也很清晰,经过这些年的累积,我感觉现在的他更有自信了。」巴鲁笑说,虽然大学时编舞也都用原住民元素,但那时候是用西方的身体去翻玩传统,编的舞是虚的,「现在文化回到我身上了,我也不会这样编舞了。」
当年那个放著古谣专辑,用著西方身体风风火火挥洒肢体,却满腔不自信的巴鲁,在如今媺雅的眼中,说起动作背后的文化由来、示范排湾乐舞的身体,都是10多年来脚踏实地的累积,也都是能让舞者感同身受的真实。
「这支舞没有故事,只有一个女性的形象。」
这次春斗的作品《她,以身盛装》,巴鲁想用3个女人的身体,去做一支展现女性的舞蹈。合作的3个舞者中,巴鲁仔细区分媺雅为「女人」,同龄的舞者张珮浈、林欣妤为「女生」,细致的分类归因于排湾文化的女性分类特色,从女孩、未婚、已婚、生过小孩,到长辈,每一个女性身分都有该做的事、该处的位置,就连在跳排湾四步围舞时,也都有各自固定的位置。而在这支舞中,他以排湾的母壶为概念,汲取排湾女性意象,编织成3位舞者的动作元素。舞作没有故事线,而是透过3位舞者的身体,让坐在淡水的观众,看见排湾女性的灵魂。
「职业舞者的好处是,她们可以快速切换、进入状态。蒂摩尔跟云门都是同样的训练模式,因此跟云门舞者的工作频率很对,很快就抓到彼此的默契。」两周的排练发展,巴鲁已预告将十分精实,除了要讲好多排湾文化故事,还要将排湾的身体交付给她们,再从3位舞者身上,长出属于她们的枝叶,一起钩织成这出独特的舞作灵魂。「我期待观众看完后,会觉得美,觉得充满力量。」

有一种默契是,一起继续跳下去
从回到部落、接受自己,到如今的编舞家。巴鲁的底气在近年的编舞中持续发酵,即将在2025新点子实验场发表的《排弯动物园》,就是将排湾文化与西方身体彻底融会贯通的一次尝试。现在的他已经不再用力介绍排湾是谁、自己是谁,而是恣意翻玩文化与创意,没有人能质疑巴鲁的立足点,因为他已然将自己活成文化本身。
最吵的那一班总是感情最好的一班,努力的路上始终有彼此应援。对于未来,媺雅笑说「能跳多久就跳多久」,如同巴鲁的形容,她始终没变,只想做好一件事,并持续做下去。而走上编舞之路的巴鲁也没放下当年爱跳也能跳的自己,「编一支SOLO给自己」是此刻刚过40大关的他给自己的期许。目标定了,点子开始酝酿,最吵的那位不忘喊话大家:「可以开始准备买票啰!」

巴鲁.玛迪霖
排湾族人,来自屏东县三地门乡地磨儿部落,国立台北艺术大学舞蹈系毕业,现为蒂摩尔古薪舞集舞蹈总监与主要创作者,长期致力于排湾文化的当代转译,透过身体语汇连结记忆与情感。创作风格内敛深刻,关注族群历史、文化认同与身体经验。代表作有《bulabulay mun?》、《varhung~心事谁人知》、《bulabulay mun?》等13部长篇作品。
黄媺雅
生于台南,国立台北艺术大学舞蹈系毕业,2007年加入云门舞集,2022年升任排练助理。她在 《 水月 》 中出演的独舞,创造全新的诠释;在 《 白水 》 中的独舞,经营出「此情只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的境界。演出作品有《家族合唱》、「 行草三部曲 」《屋漏痕》、《稻禾》、《九歌》、《微尘》、《关于岛屿》、《十三声》、《霞》、《波》与云门 50 周年经典复刻的《薪传》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