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古老、純樸,以米粉、貢丸、柿乾聞名全台的城市──新竹,近年來已位居全國科學重鎭。在文化方面,由於二位在地女子的執著深耕,讓新竹在今年全國的文藝季中大放異彩,她們是如何再造新竹藝風,且聽她們娓娓道來。
科技重鎭,文化沙漠
「新竹是個隨處可碰到碩士或博士的城市,但卻是一個沒有文化累積的城市」,新竹第一個專業劇團玉米田實驗劇團團長邱娟娟一語道盡了新竹這個高科技城鎭背後的文化貧瘠。
一九八八年,邱娟娟自藝術學院戲劇系畢業,專攻舞台設計的她,一如所有初學有成者,希望能在台北闖出一片天,讓自己的藝術生命發光發熱;做過電影藝術指導、電視劇美術設計、舞台劇舞台設計、廣吿藝術指導、劇團副團長與舞台監督、舞台設計製作公司廠長。一九九〇年九月,邱娟娟回到新竹,放棄了台北這個劇場工作者賴以生存的城市。
「九〇年對我而言是重要的一年,在歷經二年半的尋夢過程中,我不斷地發現台北的不適居性,不祇是人與人間的疏離冷漠,人與環境間的摩擦也是令我極度沮喪的原因,我需要更寬廣的創作與自主空間,於是回到了新竹。」
足足三個月,在新竹找不到一個適合劇場工作者的工作後,邱娟娟決定自己成立一個劇團,推動新竹戲劇發展。「一個我出生、成長的地方,在我學成歸來,竟發現無法在家鄕掙錢吃飯,這讓我驚訝,在這個標榜高科技的城市,卻背負著『文化沙漠』的惡名,難道學藝術的孩子就注定一生都得離鄕背景?」。
從零開始的「玉米田」
邱娟娟的決定得到台北同學的支持,大夥兒就在空無一切的情況下編織起「國王的新衣」,在以台北果陀、魔奇二個劇場聯手扶植成立新竹玉米田劇團的新聞噱頭下,配合「寒假戲劇營」的設計,玉米田成立的新聞便在短短數天內傳遍全台,戲劇營共來了一百七十一人,好的開始讓邱娟娟對新竹的戲劇人口有較樂觀的看法,而後的團員甄選,報名人數亦多達七十餘人,當時,劇團連自己的團址都還沒著落,全是借用文化中心場地。
九一年八月二十五日,玉米田的創團首演《身份獨奏》在邱娟娟家由車庫改建而成的團址演出,小小車房擠滿了人,左右鄰居紛紛探頭詢看這個平日總傳出些怪吼怪叫聲的地方在賣什麼藥。劇團正式踏出年輕的一步。
團員有了,團窩雖克難倒也安定下來了,但往後的持續演出、經費籌措,對這個前無舊例可循的新興劇團形成鉅大挑戰。
「演出較不是問題,因為定位在社區劇場,我計劃演出一系列和新竹相關的戲,讓新竹市民能將戲劇和日常生活結合。像《河川看誰最美麗》是在探討新竹河川汚染問題、《內灣線的故事》描述新竹內灣線風光、《一根竹子的素描》是新竹客家史、《與東門城對話》是以移民角度思索新一代市民與土地、歷史脫節問題、《跳舞的砂子》則是呈現在新竹已逐漸式微的玻璃工業。為了吸引更多人參與,我們在每次演出前都會先以彩粧遊街的方式來吸引民衆注意,這種方式在新竹縣特別有效,比海報宣傳強多了,常常在遊街時,就會有一堆小孩跟在後面,好奇的摸摸這、看看那,讓兒童接觸戲劇的初步目地就達到了。戲演完後,鄕民常跑來要紀念品,有時是演員頭上的帽子、面具,乃至於一些奇奇怪怪的道具,我們旣高興他們喜歡我們的戲,又擔心道具被『善意』的變成紀念品後,下場演出就無著落。」邱娟娟表示。
「新竹人十分可愛,尤其一旦接受這個團之後,他們的熱情往往十分驚人,不但每次的巡迴演出一定會來報到,有些還會跟著我們跑!有一次我們巡迴新竹縣十幾個鄕鎭演出,就有人跟了七、八個地方。」
但在經費的籌錯上便較吃力,由於玉米田成立的目的是在培養、提昇市民對戲劇興趣,演出都是免費的,沒有門票收入,完全靠文建會微薄補助和四處籌措。經費雖有限,戲一樣辦的熱熱鬧鬧,道具、宣傳品團員大夥一起做;沒錢的做法反而讓團員的感情更加緊密。話雖如此,邱娟娟也曾渡過存款簿上祇剩七十三元,補助費用還沒下來,下齣戲又將開始的黯淡冬季。幸而玉米田獲選為文建會「社區劇團推展計劃」劇團,每年補助二百萬元,而今年二月文藝季中《跳舞的砂子》也開始嘗試賣票且有不錯的成績,使得緊繃的財務,得到暫時的舒緩。
與文化中心打交道的經驗是邱娟娟心口的痛,由於前任主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保守作風,加上長期官僚文化,在溝通時備感挫折,而承辦人員的無故刁難更讓邱娟娟灰心至極,「幸而,新任主任對藝術非常支持,常幫我們爭取經費,以往的官僚作風在新主任的革新下,也改進了許多」。
走過五年,從無到有、陌生到熟悉,邱娟娟在新竹實現了「來自新竹、回饋新竹」的夢想,雖然環境仍不盡人意,團員常因畢業等因素流失,但玉米田已深植新竹人心中並以它為傲。邱娟娟並興奮的指出,今年的戲劇營來報名的小朋友呈爆滿狀態,顯示新一代新竹戲劇人口已然萌芽。
在劇團較穩定後,邱娟娟也開始以她成立社區劇團的經驗,幫助其他表演團體的成立,「竹塹舞人」舞團即是直接受益者。
在古老城市跳現代舞的「竹塹舞人」
穿過位於新竹市鬧街上的牛仔褲店往上走,二樓、不到十五坪的空間是竹塹舞人的窩,比起玉米田約八坪大的窩,當然是寬多了,但當十二至十四位舞者一起練舞時小小空間頓時顯得嚴重不足,手長脚長的大男生常是舉手投足間便打得身旁女舞者痛得大叫;夏天則更可怕,十幾個舞者汗水交織的氣味充塞整個空間久久不散。但舞者仍甘之如飴,盡心地在這個年輕的舞團吸取新觀念、完成舞蹈的夢想。
「竹塹舞人」創團人黃千紜和邱娟娟在許多方面其實很類似:團址都是自己父母「捐」出來的;都是生、長於新竹,學成後希望能為這塊土地做點兒什麼事;都選擇以藝術在新竹扎根。
不同的是,黃千紜在邱娟娟指導下,避開了許多不必要的坎坷創始路,加上新竹媳婦、編舞家劉淑英鼎力相助,在籌備半年後,便在八十三年一月一日正式打旗上陣。
「竹塹」是新竹古名,「竹塹舞人」意為在新竹跳舞的人,組成人員以在新竹地區成長、且受過國內外專業舞蹈工作者為主,藉由在新竹成立舞團以推展現代舞和即興創作的藝術風氣,培養舞蹈人口,吸引本地優秀舞者及刺激編舞家創作。
「創團初期我的作法是一一拜訪新竹的舞蹈社,和他們做經驗交流,剛開始他們的抗拒心多半很強,怕學生會流失;有好的舞蹈節目時,我也一一打電話吿訴他們,請他們有空去看,久而久之,他們就會褪去防衞心,並主動關心舞蹈活動,轉被動為主動。」
黃千紜的主動出擊精神也充份展現在以舞蹈拉近和民衆的距離上,在八十三年七月的「文化夜市」活動中,竹塹舞人在新竹火車站前搭起露天舞台演出,並在下午先行彩排、換景,讓觀衆能了解幕後工作,以拉近民衆的距離,晚上正式演出時則由主持人負責講解,獲得民衆熱烈的回響。
「除了正常演出,團員每周至少要排練三小時,我也經常邀請知名舞者、編舞家來為團員上課、開發團員肢體。下半年我們計劃舉辦舞蹈研習營,吸收更多愛好舞蹈人口,並結合其他表演形式,拓展舞蹈空間……」挺著八個月大的肚子,黃千紜仍奔波於台北-新竹之間不以為累,先天貧瘠的土地、後天經費的困難都沒讓她皺一下眉,她說:「我是一個不喜歡抱怨的人,我總認為必須先付出,別人看見了自然會幫你。」
為風城著上文化彩衣
在耕耘之外,邱娟娟更於去年結合新竹文化界人士,組成「文化協會」,以積極態度參與當地文化建設。邱娟娟表示,從「淸大演藝廳事件」、「新竹市立文化中心演藝廳」等事件參與經驗中雖迭受挫折,但卻踏出了關懷地方建設的第一步。
二名來自相同土地、不同領域的女子,在自己的家鄕揮汗耕耘,並於今年文建會文藝季中大放異彩,成為最受矚目的二個團體,洗刷了長期以來新竹徒具科學而無文化的辱名,為風城粧點上文化風采。
(本刊編輯 錢麗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