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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藝術的執著追尋,使得已六十一歲的柏崗札仍散發出無比的魅力。(新象藝術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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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唱生命圓融之音 次女高音柏崗札四度來台

兩年前,柏岡札第三度來台,展現了五十九歲的女性歌者最大的魅力,本月,她將再度站上台北的舞台,雖然好的歌者會衰老,但是她的藝術傳達出的力量,仍讓人心儀、神醉。

兩年前,柏岡札第三度來台,展現了五十九歲的女性歌者最大的魅力,本月,她將再度站上台北的舞台,雖然好的歌者會衰老,但是她的藝術傳達出的力量,仍讓人心儀、神醉。

很少有女人能夠像她那樣,無論是三十歲或是六十歲,她在舞台上的丰姿永遠那麼綽約,時光雖在她的眼角增添了皺紋,在她的高音籠上了薄紗,但是柏岡札於世界各地的演唱,仍然受到熱烈的喝采。好的歌者會衰老,但是她的藝術傳達出的力量,仍讓人心儀、神醉。

不懈的追尋眞、善與美

兩年前,柏岡札第三度來台,在國家音樂廳的舞台上,展現了五十九歲的女性歌者最大的魅力,遠遠看去,她的外型沒有太大的改變,身材依舊窈窕,高高束起的髮髻與往昔沒有不同。一襲展現她外在美麗與內在熱情的華服,長長的圍巾,時而繞於頸脖,時而搭在鋼琴上,有如一件簡單有效的道具,增添歌曲詮釋上以及舞台視覺上的變化。然而,對於她的演唱帶著高度期待或是懷念的聽衆,或許都發現這位歌樂界「長靑樹」的高音失去了圓潤,有些音甚至略帶嘶喊的色彩,但是,她很技巧的降低某些歌曲的音域(移調),並發揮她詮釋歌曲的長處,仍然使她在終場時獲得滿堂起立的喝采。在場即便是有些批評她聲音已經顯現乾澀、高音失去亮麗的耳語,在獨唱會結束的那一刻,全都轉化成讚嘆與喝采,柏岡札又一次征服了觀衆,他們眞誠的接受了她對於藝術的長程追求之後,在歌曲生涯將近末了時的最圓熟的獻禮,也把他們眞心的讚美回敬給舞台上的歌者。她的歌聲與曲目與多年前有所不同,但是,不變的是她舞台演出的生動靈活、充分掌握住與觀衆的互動關係、精彩的音樂詮釋與十足的說服力!

柏岡札曾經說:「只有辛勤的工作與持續的努力才是成功最大的動力」、「基本上,你不可能憑白無故的就會獲得一副好嗓子,演唱詮釋者有責任要追求最高境界的完美。你會在聽衆的眼神中曉得對完美的渴望是什麼。」她對於自己的要求與對於歌曲的認眞態度是衆所周知的,每一次的演出對這位已成名三十年以上的歌者而言是同等的重要。

泰瑞莎.柏岡札(Teresa Bergan-za),戰前在西班牙出生,Berganza是個巴斯克姓氏,她的祖先可能來自卡塔隆尼亞或是瓦倫西亞,不過她的出生地是馬德里。在她一生中影響她最鉅的人莫過於她的父親。她的父親是一位電器技師,喜愛音樂,經常在假日帶孩子們去美術館觀賞名畫,或去聽街頭音樂的演出,並時時以機會敎育的方式引導他們欣賞音樂。柏岡札曾說:「我的秘密在於我的父親,是他,喚醒我對於美的熱愛,那是我內在藝術的秘密;他敎導我去硏究、瞭解音樂;他灌漑我的才華,直到他去世爲止,他一直是我的良師益友,是我的最大的支柱。」她的父親因爲政治因素被捕入獄,家境一度淪於貧困,一家人得靠母親做女紅來維持生活。然而貧窮的生活從來不曾成爲這個小女孩追尋藝術生命的障礙。

她從孩童時代開始就參加合唱團,後來並成爲「馬德里唱詩班」的一員。她在智能方面的發展相當平均,經常得到理科方面的奬學金。十五歲時進入馬德里音樂院鋼琴科,接受完整的音樂訓練,從歌唱、鋼琴、管風琴、和聲、作曲到指揮,豐富了她對於音樂的基本認識,更構築了成爲偉大歌曲家的重要條件。當然這時的她還不知道自己將來有一天會成爲名聞世界的歌唱家。

在歌唱方面,柏岡札總不忘記她的恩師羅拉.羅德里貴茲.德.阿拉岡(Lola Rodriguez de Aragon),她是Elisabeth Schumann的學生,聽了才十六歲的柏岡札的歌聲以後,阿拉岡認爲她的潛力不錯:「很不錯,潛力很好。不過似得請醫生診斷,好對你的聲帶構造有所瞭解。」於是柏岡札成爲這位名師最鍾愛的弟子之一。

一九五六年,她獲得音樂院的歌唱比賽之Lucrecia-Arana奬,於馬德里舉行第一次正式的演唱會,演唱舒曼的《女人的愛情與生命》。第二年,她在「愛克松-普羅旺斯音樂節」擔任歌劇《女人皆如此》中的朶拉貝拉一角。翌年,受「葛林德本音樂節」(Glyndebour-ne)邀請,從此登上所有主要歌劇院的舞台:米蘭史卡拉、維也納國立歌劇院、巴黎歌劇院、柯芬園、大都會等等。至於西班牙人,則要等好幾年以後,才體會到柏岡札的珍貴。那時,陪伴她到處巡迴演出的是前任丈夫,也是她當時的鋼琴伴奏。

寬廣的演唱範圍

柏岡札景仰的前輩歌唱家有維多利亞.德.洛斯.安赫利絲、依利莎白.舒娃茲科夫與瑪莉亞.卡拉絲,三位歌唱家的演唱曲目、音樂詮釋、演唱特色都很不同,從她們的歌唱藝術中,柏岡札吸取其中的精髓。而她的努力使她具備了以上三位歌唱家所沒有的:一種細膩與粗獷兼具,一種融合無限活力、野性、魅力與生命力的歌聲,其中有對生命的熱愛、奮鬥的意志。

她的曲目或許可以說明某些她的人格特質。她語言的才華使她能準確掌握各國語文歌劇與歌曲的精髓,從海頓、巴洛克到古典歌曲、歌劇、各國藝術歌曲,尤其是西班牙與拉丁語系歌曲、西班牙小歌劇札祖耶拉等,曲目廣闊周全,演唱風格面面俱到。

柏岡札以詮釋羅西尼與莫札特而聞名。在極盛時期一直是理想的「羅西娜」的代表人物。其他由她所扮演的如《費加洛婚禮》中的凱魯碧諾與《女人皆如此》中的朶拉貝拉也都是不做第二人想的歌劇角色。她非常淸楚要針對她自己的嗓音特質選擇曲目:老的義大利詠歎調、法國歌曲、舒伯特、沃爾夫、舒曼、馬勒等人的藝術歌曲,以及西班牙作曲家如圖林納、葛拉那多斯與法雅的作品。一九七七年她在著名的愛丁堡音樂節中演唱卡門一角,法國的評論家說:「這位詮釋者,將是作曲者比才自己的選擇!」

柏岡札一直是很重視家庭的女性,連出國演出,也經常帶著父母、丈夫、孩子。與前任丈夫的離異帶給她莫大的痛苦,甚至曾經想要自殺。現任丈夫的出現使得當時年屆四十歲的柏岡札再度得到幸福。

已經六十一歲了,柏岡札不再是當年那淸純機智有著華彩高音的羅西娜,經歷過女性年齡增長帶來的聲音的變化,高音失去光彩,曲目也跟著改變,但是她歌唱的生命並爲有因此結束。五十八歲那年,巴塞隆納奧運會,她與卡瑞拉斯、卡芭葉、克勞斯等西班牙名歌唱家同台,爲奧運獻唱,她的丰采隨著電視的轉播,傳揚到世界各大洲幾億的觀衆眼前。兩年前來台的盛況,彷彿仍在眼前。而今她將第四度來台,期望於她的,是再一次目睹這位二十世紀最重要的歌者之一的舞台風采,觀摹一位執著於完美藝術境界的歌者在歌唱黃金時期已逝時,如何改變與開拓演唱曲目,如何在短短的一個多小時有限的時間與空間中,滿足觀衆對於貼近藝術的渴望。對觀衆而言,一位執著於藝術、畢生獻身於藝術的歌者,已是一種象徵,象徵人追求完美的過程,一次又一次面臨挑戰,當流下汗水獲得掌聲的時刻,就是藝術家最大的報償。

 

文字|王瑋  美國愛荷華大學音樂碩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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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灸藝術家的藝術生命

柏岡札次女高音獨唱會

5月4日

台北國家音樂廳

以往筆者經常聽到歌唱老師提到這位歌者,初次見到她是在《唐.喬凡尼》歌劇影片中,至於當面見到她是在薩爾茲堡音樂節,一九八三年的夏天,她演唱了海頓、穆索斯基與西班牙歌曲,唱畢,觀衆起立喝采,安可曲多達八首。筆者的位置是在音樂廳的最後一排,發現柏岡札的歌聲穿透力十分好,聲音淸澈明晰,每一個咬字聽得淸淸楚楚,高中低的音域貫串無瑕,處理不同時代、不同作品的歌曲時,風格的掌握非常明確,深具說服力。當時柏岡札的伴奏不到三十歲,或許還沒有成爲她的女婿,長得白白淨淨,走起路來像個影子似的,但是一坐到鋼琴前,與歌者的配合則是生動無比。

親灸大師丰采

當筆者知道柏岡札將第二度來台灣時,便自吿奮勇向主辦單位要求免費擔任她的接待人員,由於陪同她與伴奏來回於排練和演出場地,因而有機會觀察到柏岡札對於演唱的愼重、對於嗓音保養的注重、對於觀衆反應的極端在乎。在此與讀者分享當時的觀感。

一九八六年四月下旬。記者會中,國內聲樂家中的領導人物幾乎到齊。柏岡札穿著樸素,態度誠懇而言語簡潔,有位記者問到她是否有特別偏好的作曲家或歌曲時,她回答:「凡是適合我的嗓子的,都是我喜歡的歌曲。」這句話對於學演唱的人來說眞是基本又切實的忠吿。演唱會之前,她多半留在旅館的房中休息,對外聯絡都由她的丈夫一手包辦。除了女婿伴奏和等於是經理人的夫婿之外,她靈秀而文雅的大女兒也來了,與母親全然不同的書卷氣質與她留學英國進修英國文學的背景倒是十分符合。

連續兩天接送她的伴奏到排練場地練琴,柏岡札本人則難得露面,就算是匆匆一見,她也總是一副拒人千里不願說話的樣子。直到演唱會當天的下午,她終於與家人及伴奏一同來到國父紀念館。她選擇性的練了每首歌曲的片段,以和伴奏取得最好的默契,便立即回飯店歇息。

當晚,只地有八成滿的國父紀念館,柏岡札一襲黑色緊身的禮服,下擺蓬裙層層開展,很具西班牙風情。她以古典的義大利歌曲開場,接下來是拿手的羅西尼與莫札特的歌劇選曲。下半場全爲西班牙歌曲,她頸上圍著一條水紅豔麗的長絲巾出台,隨著歌曲與觀衆的「熱度」漸增,她有時將圍巾拿下來搭在鋼琴上,有時又變換著那條圍巾的方式。對於觀衆的喝采,她總不忍心拒絕的一曲又一曲的加演,這一點,令她的先生心疼又無奈,他攤手聳肩的說:「你看,她就是這樣!眞拿她沒辦法。」見他搖頭又嘆氣,見她歡喜又疲憊,這對奔走於國際舞台的夫妻,鶼鰈情深之狀,令人難忘。

嚴肅的藝術態度,熱情的生活態度

最令人驚訝的是,演唱會之後,那位嚴肅的名歌唱家,搖身一變成爲熱情的西班牙婦人,她那在演出之前說不到十句話的金口,此刻竟然如此的多話。當她發現三天以來尊重她希望保持嗓子充分休息而盡量不去打擾她的筆者也愛唱歌時,她熱情的擁抱、親吻我,然後很仔細的問我都唱些什麼歌曲,還吿訴我應該多練莫札特和義大利歌曲、練聲的要點、呼吸的要點等等,當時我們還正從國父紀念館的後台走向大門口呢!

第二天,她離開台灣前往機場之前,主辦人許博允特別到飯店送行,還攜帶了有關前晚音樂會的報導,他逐句將報導內容翻譯成英文,柏岡札很用心的張大了眼睛側耳傾聽,不時點頭微笑,或加幾句評語。

柏岡札與家人的相處親熱又自然,她極疼愛女兒,只要在一起,這位熱情的母親總是有事沒事就會摸摸女兒的頭髮、臉龐,兩人隨時會拉拉手或相視微笑,一天之中不知道要摟抱親吻多少回。她與夫婿之間則好像父女一般,她常如小女孩般向夫婿撒嬌。很難想像如此美麗又才華洋溢的女子,二十多年前曾長期沈浸在絕望痛苦中,甚至想要自殺。

或許就是這般對藝術的嚴肅態度、對生活與人的熱情態度,使得柏岡札的歌聲中洋溢著母性的溫暖與理性的光輝,生活經驗中的幸福與悲痛,也如此流進她的歌聲,爲她的藝術生命增添神秘又迷人的色彩──這份色彩,才是一位歌者最永令人難忘的原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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