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以演員爲優先的考量，與台灣現行普遍導演權威主導的劇場作法，更是不同。究竟二者對演員潛力的開發與創作者的角色定位影響如何，値得未來費時觀察。
黑珍珠工作室《沙灘．檳榔．維士比》
6月22日
台南華燈藝術中心
8月2日
高雄岡山文化中心
聽說這齣戲，屛東黑珍珠表演工作室的《沙灘．檳榔．維士比》，首演之後仍處不停發展的狀態，每場演出都不太一樣，所以，文始之初，筆者先說明係觀賞六月廿二日晚上「南台灣戲劇觀展」的場次。
根據節目手冊中的資料，《沙》劇的演出內容，以恒春地區舊式生活型態與新興觀光行業之衝突爲主軸，描寫恒春人生存於獨特的自然生態體系中，歷經環境變遷、外來文化入侵、觀光資源開發……等巨大轉變，如何重新面對生活的故事。
隨興安排的表演過程
看似沉重的文本精神，然則實際在劇場的一個多鐘頭，觀衆是不斷被娛樂的。《沙》劇的形式相當自由、可親，編劇、演員一個個全都可以隨時跳出來向觀衆說話，甚至被允許在台上即興、改變結局、玩得瘋狂，所以，觀衆在享用演員的奔放、有勁、盡興的表演之餘，是會隨時被打斷的。
一開始，有工作人員類似電視錄影，發標示如「竹山農會」等地區名稱的木牌給觀衆，爲部分觀衆帶來莫名的興奮或期待，可惜這個設計，後來未被好好發揮。
接著，戲的內容大致出現一對分別從事特種行業和觀光掮客的母子，爭奇鬥妍的酒家女們，引出一對「好像」亂倫的父女，加上一堆載歌舞的村民，以及恆春地方採集來的「馬沙露」公主故事，交織紛呈，結尾則連導演卓明也拉上台去，並且因一名演員不愼在戲中受傷，臨時起意要導演扮成老嫗，完成原訂劇情安排，才得以順利落幕。
大膽直陳私密感受
上述一切過程，盡是說開、說破的，於是，台上、台下都輕鬆自在，全無隱晦、想像，一起玩得好爽、好樂。謝幕前，演員們還拉觀衆上場跳了幾節山地舞同樂。只是，缺乏章法的敍事方式，跳動得少了張力，讓觀衆中途還須鼓起勇氣前行。
筆者並不熟稔何謂屛東的地方文化特質，但以戲中談及女性月事初潮的態度而言，即可深刻感受到與台南人的作品表現，大異其趣。
一九九四年，台南那個劇團推出三位女團員合力編導演的《葫蘆樂園I》，從個人面對初潮的不同經驗出發，分別以肢體語言加獨白，在劇場中陳述相當私密的感受和性別認同，緜密的陰柔抒情或激昻掙扎，引發了不少共鳴或尷尬。
在《沙》劇中，同樣的月事初潮，卻由幾位村婦以理所當然到甚至不以爲然的口吻交代，大刺刺、坦蕩蕩，舉其中台詞爲例，即不難明白其直接豪放的程度：「那有啥了不起？放屎放尿有看過嘸。」
演員主導相對於導演主控
另外，戲進行到剩下三分之一時，演員們在台上玩起「重演」的遊戲，自編自導，不亦樂乎；其中以二名演員宣稱改用「後現代主義式」表演風格重新表現父女的亂倫關係，最爲爆笑。蠕動的肢體、扭曲的臉部表情、聱牙的對話，很容易解讀成是對部份小劇場的嘲弄諷謔。戲後，演員Baboo表示，該段靈感的確是來自他月前編導《想你是一件不道德的事》之後，深感受到時下某些小劇場風格的影響，自覺噁心，所以藉機自行顚覆。誠懇的用心，完整的表現，可說雖短小而美妙。
最後，若從《沙》劇創作型態來看，筆者認爲，回溯導演卓明的過往歷史，除蘭陵早期的《貓的天堂》《新春歌謠音樂會》等，因未曾觀賞，無法討論外，一九九一年於台南指導排練的《錢字這條路》、一九九四年導演的《高富雄傳奇》（南風劇團），均有歌舞元素，也都以沒有結尾的結尾做收場，和《沙》劇類同，顯然有脈絡可尋。
更有趣的地方是，無論《高》或《沙》等劇，一貫延續了《貓》劇的創作模式，不是先有了故事，硬套在演員身上，而是借演員的能力，逐漸發展成形（註）。這樣以演員爲優先考量的想法，與台灣現行普遍由導演權威主導的劇場作法，更是很不同的。究竟二者對演員潛力的開發，以及創作者自我角色的定位，各有影響若干，應該是未來一個値得費時觀察硏究的問題。
註：參見吳靜吉編著《蘭陵劇坊的初步實驗》，1982，台北，遠流。）
文字｜楊囡 那個劇團編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