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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不再》以人際關係爲主題,以觥籌交錯的社交宴會,一雙雙的眼波流動間,帶出一段段說不出的故事。(DV8舞團 提供)
舞與影的對話 新視窗/舞與影的對話

影舞者

DV8的肢體劇場及其影像作品

說到英國的舞蹈影片

就不能不提DV8,

DV8創作的影片

已成爲大學的硏究敎材。

說到英國的舞蹈影片

就不能不提DV8,

DV8創作的影片

已成爲大學的硏究敎材。

說到英國的舞蹈影片,就不能不提DV8肢體劇場(DV8 Physi-cal Theatre)。 打從團名DV8—Dance and Video 8,就已開宗明義的直指該團與影像密不可分。自從一九八六年成立至今已逾十年,成員一變再變,只有總監洛伊.紐森(Lloyds Newson)穩居核心,始終堅拒舞蹈的抽象化,並使舞作緊扣社會議題。

也許是因爲發展初期團員爲淸一色的男性,也許爲了突破浪漫唯美的框限,DV8的動作風格充滿一觸即發的火爆和強悍,恰巧與作品中奇峰頻起的高度張力相符合。該團宣稱「勇於冒險」是DV8的精神所在,無論是在美學上或體能上,無論是對舞者還是觀眾,DV8將每夜的演出視爲一次次無懼的身心挑戰。DV8選定的作品主題總令人爭議不已,對議題的批評毫不留情。像九七年的新作《曲意承歡》Bound to Please,竟拿舞蹈界開刀,不僅對圈內的種種異象迷思諸多嘲諷,還讓六十七歲的女舞者擔綱,旣有全裸場面,並有和年輕男舞者的情慾演出。

創作從自身出發

身爲同性戀者,紐森毫不避諱的將其生活中所聞所感披露於大衆之前。創團作《我的性,我們的舞》My Sex, Our Dance是由紐森和當時的伴侶,也是DV8發展過程的關鍵人物──耐吉歐.査維克(Nigel Char-nock)共演雙人舞;八八年的《黑白人的死亡夢》Dead Dreams of Monochrome Men探索連續殺人犯丹尼斯.尼爾森(Dennis Nil-sen)的心理轉折,講述一個嫌棄同性戀的社會對圈中人的無形壓迫。九三年的《男人上男人》MSM直接將隱藏於公廁中的交媾行爲曝光於大衆面前;九五年的《阿奇里斯進場》Enter Achilles則將男性議題擴大,以英式酒館爲背景,從飮酒喧鬧的男人群中找尋「男子氣概」的眞義。

這樣聽來,DV8似乎脫離不了同性戀的框框。其實,與其說「同性戀」是主題上的限制,不如說是創作者從自身出發的起點。當進入人際關係、行爲心理、人性弱點等層面時,性取向便顯得不那麼明顯和重要了。

英國舞蹈影片代名詞

DV8成立至今共有九齣舞台作品和四部舞蹈影片,兩者皆獲獎無數。由於四部影片的製作分別獲得英國主要三大無線電視(BBC、Channel Four、ITV)的支持,自然也得到在黃金時段播映的機會,DV8不但因此擄獲另一批觀衆,更逐步成爲英國舞蹈影片的代名詞。DV8的舞蹈影片並非單純的舞台表演紀錄,而是以劇場演出爲藍本,另行編導的獨立作品。由於DV8的舞台作品富含情節與戲劇節奏,轉換媒介時更容易以主觀鏡頭、空景揷入、剪輯及特效特手法,強調主題並添加「意符」(Signifier),這也使DV8的影片成了英國舞校的符號學硏究敎材。

《黑白人的死亡夢》是DV8的第一部舞蹈影片,一九八九年推出後,即獲得歐洲IMZ Dance Screen的最佳影片重現獎,與法國國際藝術電影節大獎。這部黑白影片以酒吧舞池中的求偶尋歡爲始,一個個寂寞的都市邊緣人,在撞擊的樂聲中沈默的對視、移位、接觸、愛撫,從彼此身上得到短暫的安慰,幻象結束後再換一個對象重新織夢。

看似歡樂的表面下卻暗藏不同的人格與互動模式,主宰者與受制者、依賴者與保護者、施暴者與被虐者……,一齊在混亂翻騰的夜裡掙扎求援,但黑暗裡的聲音總是太微渺。當白天來臨,只剩茫然與悔恨,在粉飾太平的流行曲中流盪著。《黑白人的死亡夢》雖以連續殺人犯爲構想主題,內容卻與眞實的殺戮無關。四位男舞者不斷舞出不同的性格特質,在充滿暴力的陽剛演出之後,曝露的卻是脆弱的人心。

同年的《永遠不再》Never Again是由英國第四頻道(Channel Four)委託製作的影片,因此並無舞台版。這也是DV8第一次有女舞者加入,便是另一位現已爲人熟知的DV8成員溫蒂.休士頓(Wendy Hous-toun)。《永遠不再》繼續以紐森鍾愛的人際關係爲主題,但這回以觥籌交錯的社交宴會爲背景,在一雙雙的眼波流動間,帶出一段段說不出的故事。輕快的鋼琴曲與石塊擊地聲分別暗示著心情的溫度,冷熱交替,在人前虛飾的假面下無奈的轉折著。比起《黑白人的死亡夢》的大鳴大放,《永遠不再》是一首暗抒憂傷的小詩。

爲寂寞所困的靈魂

一九九一年DV8成立了自己的影片製作部門,可謂如虎添翼。九二年推出的《怪魚》Strange Fish連獲歐洲四大舞蹈影片獎,也是被舞蹈圈視爲經典的最佳敎材。不同於紐森過往的沈重,《怪魚》洋溢著明亮的色彩和令人發噱的幽默,唱的卻是更加哀矜的曲調。很難以數語確切說明《怪魚》的主題,勉強予以簡化,該是對群體和孤獨的雙重恐懼。耐吉歐.査納克與溫蒂.休士頓是本片的靈魂人物,分別代表兩種被寂寞所困的靈魂。

影片一開始,半裸的罪人在十字架上痛苦的扭動,休士頓冷漠的旁觀著。鏡頭接著轉向公寓的長廊和偌大的酒吧,原本以輕輕鬆鬆的態度遊戲人生的休士頓,突然發現身邊衆人全已成雙成對,而她怎麼也擠不進那容不下一粒沙的兩人世界,想自我放縱於露水之歡,只見石塊如雨般落下(暗喩聖經中公衆對妓女的處罰)。略帶神經質的査納克是另一個詼諧的悲劇角色,這個在社交場合喋喋不休的不速之客,竭力追求的不過是一個關心的擁抱,但得到的卻是避之唯恐不及的無情回應。可惜悲憤自憐的休士頓對査納克只有物傷其類的嫌惡,待她開始悔恨對査納克的冷酷時已經太遲。返回神壇的休士頓心力交瘁,她奮力爬上十字架,將象徵基督之血的酒灑在受釘刑的女子身上,並以最後的熱情親吻她……。

絕不愉快的欣賞經驗

九五年的《阿奇里斯進場》Enter Achilles將鏡頭轉向英國的酒館和街頭,不但要對英人引以爲傲的酒館文化(pub culture)本質重新反思,還要揭露所謂「男子漢」的內幕,狠狠地加以剖析一番。阿奇里斯是希臘神話中的無敵少年,唯一的弱點是他的腳踝,《阿奇里斯進場》就是衝著大男人懼怕、隱藏的痛處而來。酒館中男人成群結隊的狂飮、嘶吼、逞強鬥狠、罵三字經、貶低女性、交換粗魯不文的笑話等等。這些司空見慣、被視爲理所當然的現象,究竟是眞男人的表現,還是虛張聲勢的自我欺騙?《阿奇里斯進場》嘲諷地安排了一名男子勇敢地將溫柔面示衆,在諸「男子漢」群起圍剿時,此人脫下僞裝,他的眞面目竟是超人!劇末,群體暴力終於釀成悲劇,而男人的剛強外相也隨之崩塌瓦解,叫人不禁質疑標準男性的定義爲何?

欣賞DV8的作品絕不會是愉快的經驗,而製造美麗的短暫錯覺也決非創作者的意圖。總覺得紐森扯著我的頭髮,要我正視些血淋淋的事實,難怪每次看完DV8老覺得胸口被捶了一拳,胃也不舒服,但腦子裡卻迸出了許許多多的想法,急著要與同行的友人們好好地激辯一場。也許,這就是DV8的趣味與價値所在吧!  

 

文字|黃琇瑜  倫敦城市大學藝術評論碩士後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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