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瑞賽爾的演奏觸角不分音樂類型,
橫跨爵士、藍調、搖滾、古典、
鄉村乃至前衛噪音實驗,
不但堪稱服膺「好音樂不分類型」的樂壇表率,
更替電吉他的樂器地位寫下歷史新頁。
「巫師比爾」(Wizard Bill),《吉他手》Guitarist雜誌曾這樣稱呼一九五一年次的電吉他手比爾.佛瑞賽爾(Bill Frisell),他更被喩爲爵士界的「Frank Zappa傳人」。
飆奏的精準功力
身爲當今最傑出的爵士電吉他手之一,比爾.佛瑞賽爾爲人熟知的出身卻是搖滾電吉他手,而他演奏搖滾電吉他訓練出的飆奏精準功力,對後來以搖滾素材投身爵士吉他界,進而快速樹立個人風格的順利過程有絕大助益。在初出茅廬的一九七〇年代,佛瑞賽爾致力於模仿吉姆.霍爾(Jim Hall)的傳統爵士吉他風格,吉姆那種古典吉他勾音技巧,讓佛瑞賽爾進一步悟出在電吉他的擴大振動間,營造古典吉他那種「恬淡致遠」式的哲思深度的方法。
安靜冷調的音樂即興創作演奏,使佛瑞賽爾慢慢調整出一種十分淸脆的吉他調性,在與英國籍貝斯手艾伯哈德.韋伯(Eberhard Weber)的合作中,兩人從高低、淸濁等種種樂器屬性的對立關係中,找出一種不屬於傳統旋律上的即興方式,這對佛瑞賽爾日後在吉他音色實驗上的觀念發展有決定性的影響。他更稟持著這種實驗方向進一步前往歐洲與以「冰調」著稱的挪威高音薩克斯風手楊.葛伯瑞克(Jan Garberek)合作,葛伯瑞克大力放開美國爵士樂經典曲目素材,而採擷北歐各民族音樂爲演奏旋律基調的風格,更增加了佛瑞賽爾實驗音色的觸角廣度。佛瑞賽爾首張個人專輯Before We Were Born成爲八〇年代爵士與現代音樂融合的經典。
實驗爵士與噪音、工業音色的融合
佛瑞賽爾後來與葛伯瑞克、艾伯哈德.韋伯合作多次錄音,但他始終未曾揚棄美國搖滾傳統而偏向歐陸爵士樂風。當他回到美國東岸,很快地與紐約前衛龐克薩克斯風手約翰.佐恩(John Zorn)展開噪音與工業音色融合爵士樂的實驗,約翰.佐恩對融合前衛表演藝術與日本文化近乎偏執的狂熱,讓佛瑞賽爾運用「噪音重疊」的功力大爲精進,尤其摩擦琴弦造成恐怖迴音殘響的表現,一再出現在以佐恩爲首的後現代前衛噪音樂團「折磨花園」(Torture Garden)發表的日本暴力性虐待A片配樂系列作品中,而這讓許多喜愛他七〇年代模仿霍爾純淨表現的樂評人對他嗤之以鼻,認爲他悖離依和弦即興的主流,而沈迷於泛音、噪音、效果器等音色變化的偏鋒中,終將斷送他的音樂生涯。
近十年佛瑞賽爾樂風之詭譎多變更常令樂評家咋舌,他也是中生代爵士吉他手中,少數在人氣上堪與融合吉他盟主派特.曼席尼匹敵者。但他與派特.曼席尼顯然選擇了不同的音樂發展方式,佛瑞賽爾志在發展個人樂團,對樹立個人在某個領域的領導地位上顯然沒有曼席尼來得積極與雄心壯志。佛瑞賽爾「玩音樂、玩吉他」的實驗玩心重於個人發表慾望,他近年在各樂手專輯中的跨刀錄音比比皆是,除了常態性合作的約翰.佐恩外,佛瑞賽爾在紐約范卡山谷酒館與喬.羅凡諾、保羅.莫田三人的錄音The Sound of Love在Down Beat雜誌一九九八年一月號成爲封面報導重點,被視爲總結九〇年代爵士現場標準曲目重新詮釋出新意的代表作。一九九八年與派特.曼席尼一齊爲貝斯手馬克.強生跨刀的「三弦樂器配一鼓」組合作品The Sound of Summer Running更被視爲美西淸涼爵士樂風的「文藝復興」。
大膽深入「納許維爾」
而身爲永遠勇於嘗試新樂風的吉他手表率,佛瑞賽爾以各種其他嘗試反證他從前衛音色實驗中獲致的成果,與其他音樂類型中融合的新可能。尤其一九九七年是佛瑞賽爾異常活躍的一年,雖說他加盟現代音樂重鎭廠牌Nonesuch後,在其旗下錄製的專輯作品張張令人驚奇,但以一九九七年單挑美國鄕村音樂之都衆吉他高手的作品《納許維爾》Na-shville最爲轟動,至今仍在美國鄕村、藍調、爵士界餘波盪漾。出身搖滾、長年在爵士、藍調樂界發表作品的佛瑞賽爾,竟然大膽深入美國最具獨特排他性的鄕村音樂之都納許維爾,邀集樂手彈起鄕村音樂,他以淸脆的吉他在該地與衆鄕村音樂樂手進行交流,試圖融合鄕村音樂粗獷的彈奏方式,結果大獲成功。
他接著在推出風格難以捉摸的《逝去如火車》Gone, just like a train,雖然不像《納許維爾》那樣匪夷所思地貼近鄕村音樂傳統,但從輕鬆的撥弦看來,佛瑞賽爾顯然自在悠游於電吉他輕佻浪漫的音調間,半朦朧半淸晰的音色,隨著不知將何去何終的即興延伸旋律,充滿著他的個人魅力,但這是否是他與重工業團「折磨花園」巡迴演出之間的調劑身心之作,就只有吉他巫師本人才知道了。
文字|朱中愷 音樂文字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