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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半場對廖朗吟來說就像在「說」自己的語言一般。(林凡妤 攝)
音樂 演出評論/音樂

民謠.詠歎.法國菜

評黑海濤及廖朗吟演唱會

黑海濤的聲音屬於抒情男高音,而且咬字自然,因而在托斯弟作品中呈現出該有的風格。而女高音廖朗吟幾乎以年代先後排曲目,很像在給聽衆上一課「法國藝術歌曲」的歷史。

黑海濤的聲音屬於抒情男高音,而且咬字自然,因而在托斯弟作品中呈現出該有的風格。而女高音廖朗吟幾乎以年代先後排曲目,很像在給聽衆上一課「法國藝術歌曲」的歷史。

黑海濤《今夜誰也不許睡》

7月25日

國家音樂廳演奏廳

廖朗吟《法國藝術歌曲之夜》

8月3日

國家音樂廳演奏廳

黑夜熱情詠歎

七月二十五日(星期六)在演奏廳舉行了一場命名爲「今夜誰也不許睡」的男高音獨唱會,當然熟悉三大男高音曲目的人應該就可以稍微預料到這場音樂會的氣氛。

男高音在古典音樂的世界裡是稀有動物,因爲這種最能激起人心的歌聲,是讓老天爺千挑萬選出來的。在有多於十二億人口的中國大陸,甚至有一個家庭有兩個男高音的,而本來哥哥有光明的演唱前途,卻因病早逝,弟弟不願老母傷心,所以「弟代兄職」,經過十幾年的奮鬥,也成爲「稀有動物」的一份子。這就是今夜的男高音黑海濤。

節目一開始,黑海濤就一連演唱五首新疆、蒙古的民謠。通常在聲樂獨唱會歌者會選唱令他們自己覺得「最舒服」的曲子,因爲接下來是一系列的義大利歌曲與歌劇詠歎調,眞的要欽佩這位男高音的「勇氣」,讓他覺得最舒服的曲子,在音樂線條上與接下來的音樂幾乎是沒有交錯的。

有趣的事是在整場音樂會中加上了台灣女高音呂麗莉的出現,但在最初的宣傳中買票的聽衆並不知道這場音樂會有這個「驚喜」。不過她出現的時候,還眞的讓人爲男高音鬆一口氣,因爲接下來的音樂,眞的就像三大男高音的音樂會一樣,首首「耳熟能詳」。

在北京中央音樂院畢業,然後到維也納兩年(節目單上他列出在維也納求學的第一位聲樂老師還是台灣敎授),之後到義大利,一直到目前已經超過十年的光景。黑海濤在演唱完民謠之後就是淸一色的義大利文曲目。義大利作曲家托斯第(F. P. Tosti)的作品應該是這位男高音可以發揮很好的音樂,因爲黑海濤的聲音是屬於具音樂性的抒情男高音,而且他的咬字已經很自然,所以聲音就會呈現出該有的風格。

在下半場全部是歌劇詠歎調中,除了《卡門》的〈花之歌〉,其他都是普契尼(G. Puccini)的詠歎調,最後是與女高音合唱威爾第(G. Verdi)的《茶花女》飮酒歌。其實歌劇的詠歎調,在一齣長約兩小時半(加上換景三小時多)正常的歌劇,男女主角最多唱個兩首,而且是在聲音已經「熱」的時候唱的,也就是說情緒與聲音都隨著戲劇到達一個頂點而爆發出來,讓人聽了就覺得値回票價。所以今夜我們一連聽將近十首的詠歎調,實在有一種撈本的感覺,當然,最辛苦的是男高音本人。

在節目的最後,男高音走出來要唱〈你是我的陽光〉O sole mio以前,他竟然用鄰家男孩的口吻對台下的聽衆說:眞是對不起,因爲我太太剛生了一個小女兒,我每晚都睡不著,覺得今晚唱得不太理想……(他一說完,我突然想:如果他太太生的是兒子,他就會睡得好了嗎?)

擔任音樂會鋼琴的部分是與男高音在學習或演唱過程中完全沒有交集的施佳伶,加上整場音樂會沒有打開鋼琴琴蓋,很多聲音需要樂器「支持」的地方無法適時給予,不過這是演唱者與樂器之間的溝通問題,應該留給台上的音樂家自己解決。

一場「今夜誰也不許睡」的獨唱會,沒有讓我睡不著,因爲聽到一個好的「聲音」,只會對他有一個願望:請好好保護。

彷彿置身畫中

至於八月三日在劇院上演《魔笛》的同時,演奏廳也演唱著像「笛聲」一樣的女高音法文歌曲獨唱會。在所有藝術中,只要一提到法國,馬上就讓人想到「印象派」的圖畫。因爲她有一種說不出的神秘美感,她的色調如水乳交融般和諧,您也抓不到她的線條,因爲她已經完全與色彩結合爲一,爲的是要滿足您視覺上的慾望。然而就像一種最讓法國人驕傲的事情,也就是他們的語言:法文──一個像塞納河一樣懶散卻又富有城府的語言,充滿了玄機與陷阱,因爲,沒有人知道塞納河到底是往那個方向流去。

法文藝術歌曲最大的玄機就在語言裡面,因爲所有法國作曲家都是在反覆朗誦著詩句中,感覺到陰陽頓挫的順暢時,才愼重的寫下完美的音符。在今晚的獨唱會中有最好的例子。

女高音廖朗吟幾乎以年代先後排曲目,很像在給聽衆上一課「法國藝術歌曲」的歷史。從聖賞(Saint-Saens 1835-1921)到普朗克(F. Poulenc 1899-1963)的女高音適合演唱的曲目都在節目中。

大部分的法國藝術歌曲的音域通常都聚集在中音,因爲發聲的位置與說話最接近(就像先前提過的作曲家都要先朗誦詩句,通順之後才譜成曲)。因此一開始的聖賞的歌曲音域對今晚的女高音稍嫌低了一點,接下來的拉威爾也是屬於較低音域,而且加上長笛的助奏,好像也沒有太多的幫助。因此整個上半場似乎都在「熱身」的狀況當中。

下半場對廖朗吟來說就像在「說」自己的語言一般。因爲普朗克的這組《禮戲弄的訂婚》Fiancailles pour rire是專爲一位輕女高音寫的(歌詞也是位女詩人寫的),所以在音樂線條方面對廖朗吟應該十分好掌握。最後一組寇斯嵐(C. Koe-chlin 1867-1950)的歌曲,可以說是今晚音樂會的高潮,因爲這時候女高音不但是在她最舒服的演唱音域,廖朗吟也在表情上顯露出個人的音樂熱情。但是整場音樂會對台下大部分的聽衆來說應該是在「安可」的時候最感舒服(至少大部分的聽衆知道何時拍手);她與長笛和鋼琴演唱了兩首台灣民謠,在這時候,台上與台下的氣氛才眞正像一幅莫內(Claude Monet)的畫一樣,覺得好像在一個熟悉的地方。擔任鋼琴的是與廖朗吟同樣在美國受過訓練的徐嘉琪與在法國學習長笛的黃貞瑛,三個人像是不會爭執的現代女性,獨立自主。

一場法國料理加白酒的獨唱會,吃完了不會覺得太飽,而且心情也變得柔軟。

 

文字|佐依子  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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