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瑞用賈木許的影像作畫布
中高音薩克斯風作畫筆的風格匪夷所思
低調而不冷癖，灰黯而不陰沉
不管你是爵士、搖滾、藍調哪一種樂迷，看吉姆．賈木許（Jim Jarmusch）導演的電影都能有驚喜的發現；《天堂陌影》Strange Than Paradise、《不法之徒》Down By Law、《神秘火車》Mystery Train、《地球之夜》Night on Earth、《你看見死亡的顏色嗎？》Dead Man等幾部賈木許代表作看下來，配樂陣容裡連美國「搖滾瘋馬」尼爾．楊（Neil Young）都來參一腳不說，湯姆．韋茲（Tom Waits）、約翰．盧瑞（John Lurie）兩個原本搞音樂的傢伙更成了「固定客串班底」！
演技好壞姑且不論，這兩個傢伙爲天生白髮的賈木許做的電影音樂，每張都堪稱「怪胎」，尤其約翰．盧瑞用賈木許的影像作畫布，中高音薩克斯風作畫筆的風格匪夷所思──低調而不冷癖，灰黯而不陰沉，令人拍案驚奇，更敎賈木許迷們不禁尋思：「到底這個怪傑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僞爵士
但當你興沖沖上了網路，去查全球資料最齊全的網路音樂百科──All Music Guide（Http://www.all-music.com）時，卻發覺約翰．盧瑞這傢伙竟被歸類在“Rock”類，搖滾類的前衛薩克斯風手？不錯，其實自從盧瑞開始在紐約市藝文區演出以來，就有樂評人對盧瑞混雜前衛爵士、後咆勃（Post-Bop）、龐克搖滾的樂風感到頭痛不已；偏偏盧瑞老兄不但薩克斯風吹奏的技巧超凡，他樂團常駐樂手陣容中的鼓手卡文．魏斯頓（Calvin Weston）、打擊樂手班．波洛斯基（Ben Per-owsky）、電吉他手馬克．瑞勃特（Marc Ribot），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與鋼琴手小弟伊凡合組的「懶散蜥蜴」（The Lounge Lizards）更是紐約城中區雅痞族最愛的即興音樂樂團，最後紐約時報樂評只好稱約翰．盧瑞跟「懶散蜥蜴」演奏的音樂是「僞爵士」（Fake Jazz）！
「僞爵士」？爵士也有假的嗎？賈木許電影中總是黑眼眶深陷、一臉欠揍痞子樣的約翰．盧瑞當然不會在乎這種偏執批評。「懶散蜥蜴」在在紐約城中區的演奏總是一票難求，而盧瑞獨特的薩克斯風魅力同樣吸引著最能代表美國頹廢精神的醉鬼湯姆．韋茲；韋茲跟盧瑞惺惺相惜的情誼從電影演出延伸到戲外，一九八五年韋兹邀得盧瑞共同參與了他八〇年代最受好評的作品《雨狗》Rain Dogs，《滾石雜誌》稱許盧瑞在這張作品的演奏支援火力：「當湯姆醉倒時，盧瑞的顫抖讓音樂繼續淸醒！」。
懶散蜥蜴酷飆
但盧瑞最大的野心仍然放在他一手創建的「懶散蜥蜴」，這個在俱樂部現場演出大受歡迎的樂團早年命運似乎遭到詛咒，所有錄音的作品都無法獲得最佳的發行。從一九八一年起簽約的廠牌不斷轉換，直到一九九一年，「懶散蜥蜴」在柏林的演出大爲成功，現場演奏錄音因爲另一位薩克斯風手麥可．布雷克（Michael Blake）與盧瑞爆出精采絕倫的飆奏而在歐美洛陽紙貴，至此「懶散蜥蜴」樂團的錄音作品才算在市場上站穩腳步。
盧瑞曾在跟著賈木許參加威尼斯影展時，公開對媒體宣稱：「我演奏我覺得酷的（I play what I think is cool）」，這句宣言雖然替他增加了許多死忠樂迷，但是他眞正令樂評閉嘴的作品，卻直到一九九三年發行的《持棍者》Men With Sticks問世。這張專輯是放諸四海尋找都非常少見的大膽嘗試──一支高音薩克斯風加四根鼓棒的結合，單一管樂器與雙鼓手的樂器編制？不錯，這就是仗著與鼓手卡文．魏斯頓默契絕佳的盧瑞會做的瘋狂之舉。《持棍者》的音樂充滿難以形容的熱情，盧瑞酷酷的薩克斯風瀟灑地穿梭在密如驟雨的鼓點中；第一首單曲〈如果我在會墜機的航班上睡著了〉長度更匪夷所思地接近卅五分鐘，旋律複雜、激切而充滿趣味，專輯內頁三個樂手拿著枯落的樹枝繞著廣場人行道奔跑的諧趣，更成爲這張作品的最佳寫照。
睽違七年後的新作
身居人文薈萃的紐約，使得盧瑞與時尙、藝文界的交往密切，他涵蓋爵士、搖滾、龐克等多面音樂而自成一格的演奏，更成爲許多作曲家爭相邀請的座上客，除了沉迷色情噪音的聲音實驗家約翰．佐恩（John Zorn）邀他錄製專輯Spillane外，長年爲日本時尙設計師川久保玲（Comme Des Garcons）服裝秀配樂的小野誠彥（Seigen Ono）、日本電子怪傑阪本龍一，甚至另類搖滾樂團「熱紅辣椒」（Red Hot Chili Peppers）等人都與盧瑞怪異獨特的樂風碰撞出火花。而盧瑞魂牽夢縈的樂團「懶散蜥蜴」，終於在睽違七年後，再度克服萬難推出新作《所有聽衆的女王》Queen of All Ears。在這張得來不易的全新錄音作品中，盧瑞保有他一貫玩世不恭的諷刺口吻，拿好友約翰．佐恩慘遭世人非議的性虐待影片配樂開玩笑的John Zorn's S&M Circus裡，把慘叫噪音改成了諧趣的搖擺馬戲音樂，著實好好消遣了佐恩一番。但更令人驚奇的是，一向聽來酷勁十足、曲調低調詭異的「懶散蜥蜴」，在《所有聽衆的女王》中展現從所未有的明亮熱情與勁道，聽來這個賈木許鏡頭底下的「不法之徒」好像眞有那麼點改邪歸正的味道，但看看專輯封面，盧瑞替自己手繪的水彩畫題字題得依舊很屌：
One bird wants to fuck two snakes. Snakes are appalled.
文字｜朱中愷 音樂文字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