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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制的自由與嚴謹的輕佻

法國廣播愛樂管弦樂團

NOP負有較具彈性而「全能」的任務,他們可在廣播公司其他團體的支援下演出西方音樂上任何奇特編制的作品,它本身也可細分成數個小型管弦樂團或室內樂團同時在不同地方演出,而且曲目兼容並蓄,不限於法國作曲家的作品。

NOP負有較具彈性而「全能」的任務,他們可在廣播公司其他團體的支援下演出西方音樂上任何奇特編制的作品,它本身也可細分成數個小型管弦樂團或室內樂團同時在不同地方演出,而且曲目兼容並蓄,不限於法國作曲家的作品。

法國廣播愛樂管弦樂團

12月8、9日

國家音樂廳

「法國廣播愛樂管弦樂團」(Orchestre Phil-harmonique de Radio France)即將前來我國演出。它與「巴黎管弦樂團」、「法國國家管弦樂團」等同是最具法蘭西色彩的樂團,而它在附屬於國立廣播電台下所發揮的獨特功能,並在德籍指揮雅諾夫斯基(Marek Janowski,1939-)多年來嚴格訓練下所展現的融合德、法風格的傾向,使得它具有一種與衆不同的獨特魅力。

巨型的文化企業──法國廣播公司

巴黎網狀地下鐵系統可說是相當便捷,然而它卻具有唯一的一個死角:以前留學期間,每次到法國廣播公司聽音樂會或參與其他各類活動時,出了最近的地鐵站之後,總得走上相當長的一段路。事實上,爲了保有錄音、廣播時不受干擾的「靜空」,該公司所處的一大片廣濶的區域,除了沒有地鐵列車的穿梭之外,它還處於緊靠著塞納河西北岸、一片幾乎沒有商業現象的寧靜住宅區中。因此,每次望着它那反映在河上的龐大身影時,總給人一種即冷酷又神秘的「超現實」般的感受。

然而,在人俗稱「圓堡」的這個巴黎六〇年代著名「前衛」建築物中,卻包容著全法國最大的文化企業,它那有如以塞納河爲護城河的圓型廣大領域,每天呑吐著三千餘職員,其中除了大部分是數個國立廣播網的從業人員之外,還有些則是隸屬於該公司數個音樂團體的音樂家們。這個龐大的國營文化企業卻是穩賠不賺,每年消耗著十七億左右(約八十五億台幣)的預算。

在戰後,廣播與電視相繼成爲主要傳播媒體時,「法國廣播電視公司」曾擁有四個管弦樂團與兩個合唱團;七〇年代國營電視持續茁壯而獨立於該公司之外時,法國廣播公司的音樂團體雖被縮編、改組,卻仍然具有著相當大的規模;各擁有一百多名團員的成人合唱團與兒童合唱團被保留下來了;原來大小不等的四個管弦樂團則被縮減爲兩個。其中,創始於一九三四年、較具聲名的「法國國家管弦樂團」(Orchestre National de France,簡稱 ONF)仍維持著它原來的名稱與一百一十六位團員;其他三個樂團則被打散、重編成一具有一百三十八名團員的「法國廣播新愛樂管弦樂團」(Nouvel Orchestre Philharm onique de Radio France,簡稱 NOP),一九八九年,該團的「新」字被刪去,而成爲「法國廣播愛樂管弦樂團」,但直至今日巴黎人還是習慣以舊稱的簡稱N OP暱稱之。

「文化政策」干預下的ONF與NOP

法國廣播公司旗下兩大管弦樂團多年來的發展,充分反映了厲行中央集權體制下政治主導藝術政策的利與弊。正面的效果是,這兩個樂團享有充分的經費與至高的名位。負面的效果則是樂團總監、指揮經常隨著政權的更迭而轉換,使得這兩個團體無法在持續、有效的訓練下塑造它們各自獨特的音色與風格;而文化政策過度干預樂團的取向,也阻擾了它們與其他國家知名樂團並駕齊驅的可能。例如「愛樂管弦樂團」(以下簡稱NOP)在一九七六年成軍之後,首任總監兼指揮Gilbert Amy事實是位作曲家,他是當時推行前衛音樂的主將布列茲(P. Boulez)陣營中的人物;Amy領導下的NOP充分配合七〇年代至八〇年代初法國廣播公司所承受的「指令」,以演出當代作曲家「曲高和寡」的新創作品爲主,而逐漸遠離了一般聽衆,在此同時,世界其他知名樂團卻以演奏古典、浪漫時期音樂爲主而廣獲群衆支持。

當時法國音樂「政策」是否明智,我們姑且將之交付給歷史去判斷,然而以世俗的眼光來看,它卻將這兩個法國主要樂團引入一冷僻孤寂的路徑,而失去與其他世界知名樂團較勁爭勝的先機。到了八〇年代前衛音樂逐漸退潮之後,法國廣播公司當局終於有了「走向群衆」的覺悟,並決意將兩個樂團推向「世界水準」。此後,無論是馬傑爾(L. Maazel)、泰特(J. Tate)、狄特瓦(Ch. Dutoit, 1991年起)先後領軍之下的「國家管弦樂團」(以下簡稱爲ONF),或是雅諾夫斯基自一九八三年起嚴格訓練至今的NOP,都帶給人們一種耳目爲之一新的感覺。然而令人爲之感到惋惜的是,隨着卡拉揚去世之後的九〇年代,超級大樂團的黃金時代已一去不復返,在最近十多年來「古樂」甚囂塵上的風潮下,ONF與NOP的復甦並未獲得應受的關愛與鼓勵,而面對如此的潮流變遷,法國廣播公司只能發出「時不我予」的感嘆。

ONF與NOP的兄弟鬩牆

七〇年代法國廣播公司改組之時,已賦予ONF與NOP這兩個樂團各自的任務與「宗旨」:編制稍小,擁有一百一十六位團員的ONF以演奏傳統法國管弦樂曲、宣揚法蘭西音樂爲主;編制稍大,具有一百三十八位團員的NOP則負有較具彈性而「全能」的任務,它的成員可在廣播公司其他團體的支援下演出西方音樂上任何奇特編制的作品,它本身也可細分成數個小型管弦樂團或室內樂團同時在不同地方演出,而且曲目兼容並蓄,不限於法國作曲家的作品。

這個界限直到今日大致上還被遵循著,例如一九九八—一九九九年音樂紀中,ONF排出的節目以「法蘭西精神」、「浦朗克(F. Poulenc)百年慶」兩個主題作爲主要的號召,NOP則以「聲樂與管弦樂」、「聲樂與弦樂四重奏」、「韋伯與白遼士的傳承」、「後期浪漫派」等兼容各國作曲家,各種不同編制的主題來彰顯該團的特色。然而,近年來聲譽蒸蒸日上的ONF在受制於法國曲目下之時,未免顯得有點透不過氣來的感覺,因此它經常「撈過界」,例如雅諾夫斯基在指揮NOP演出淸唱式的〈尼貝龍根指環〉四部曲之後,ONF也不甘示弱地於數年後的一九九四年伴奏演出同一部作品而造成相當的轟動。從此,兩兄弟團之間的互不相讓,彼此爭勝雖不無火藥味,卻僅止於不傷和氣的君子之爭。

此次NOP台灣行所排出的曲目中,法國曲目比例之少可能令此間的一般樂迷感到困惑,然而這正是該團的特色,若想聽純粹的法國曲目,只盼經紀公司下次能邀來ONF。無論如何,NOP在德籍指揮雅諾夫斯基十五年來的調敎之下,它所演奏出來的日爾曼作曲家或東歐作曲家的作品,在結合了法蘭西的靈巧、多彩與德意志的渾厚嚴謹的表現中,應不會讓大家失望。

雅諾夫斯基與NOP

外籍指揮家能夠與法國樂團長期周旋的畢竟不多,法國音樂家的任性、不守紀律總經常遭受批評,卡拉揚與索爾第(Solti)在七〇年代與「巴黎管弦樂團」不愉快的合作經驗就是最明顯的例子。然而在各自喧騰一時的「卡拉揚事件」與「索爾第事件」之後,法國主要樂團已有了相當的覺悟:他們要是再固步自封,將遠遠地被抛在時代潮流之後;他們在法國管弦樂曲目演奏上的表現雖是無與倫比,但是從白遼士直到德布西、拉威爾,在整個通行的管弦樂曲目中所佔的比例是相當有限的,奏不好貝多芬、華格納、柴可夫斯基等較爲一般人熟知的樂曲,儘管把德布西奏得再漂亮,也無法晉身超級樂團之林。因此,在卡拉揚與索爾第相繼掛冠求去之後,巴倫波英卻在「巴黎管弦樂團」一留就留了十四年(1975-89);稍後,雅諾夫斯基於一九八四年接下NOP至今也已過了十四個年頭;而瑞士籍的狄特瓦在離開蒙特婁交響樂團,轉任ONF總監兼指揮亦已有七年之久。這三個知名的樂團都想從這些外籍指揮學習過去他們所欠缺、忽視的紀律觀念,並積極演練它們所不熟悉的許多日爾曼、東歐作曲家的作品,從中探尋一種法國音樂中缺乏的「重量感」。經過長時期的努力與實踐之後,其成果雖離理想還有點距離,但其顯著的改變卻是不容否認的。

雅諾夫斯基兼具波蘭與德國血統,他早年在柯隆音樂院就讀時主要是跟隨沙瓦利許學習,畢業後曾在安恒、柯隆、杜塞朶夫、漢堡、弗萊堡等地擔任指揮,而在一九八四年轉往巴黎之前不久,他剛開始和德勒斯登國立管弦樂團進行華格納《指環》四部曲的錄音。雅諾夫斯基將他熟習的、以指揮歌劇爲主的德國式經驗帶給NOP,因此他常指揮該團進行沒有舞台裝置的、音樂會式的歌劇演出。他認爲從歌劇出發,一個樂團才能更靈巧地掌握管弦樂曲的本質。頗具哲學家深沈氣質而不擅長作秀的他,雖未能像其他一般長袖善舞的知名指揮般,在短時期內就把NOP搞的聲名大噪,然而他認眞的工作態度不僅贏得該團普遍的敬服,他所帶動的進步更是有目共睹的。由於NOP成立於一九七六年,算是一個相當年輕的樂團,團中幾乎沒有年紀太大的「老油條」,因此他在樹立紀律與威望上並未產生太大的問題。經過多年的努力,他已爲NOP逐漸營造了一種融合法國與德國的獨特風格,這種風格根據雅諾夫斯基自己的說法是「節制的自由與嚴謹的輕佻」:他聽任法國樂團固有的輕盈多彩自由發揮之際,卻賦予它一個重心,而不至於散漫無章。NOP的木管與弦樂傳承「法國學派」的傳統,都相當靈巧澄澈,銅管部分則較薄弱;因此,整體而言,目前他們演奏一些「重量級」的日爾曼作曲家的樂曲(如貝多芬、華格納)時,仍給人不夠堅實的感覺;但他們演奏大部分東歐作曲家的作品(如德弗乍克、柴可夫斯基等)時,卻恰到好處。

 

文字|陳漢金  音樂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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